一聲清脆的口哨聲打斷了吳林華的思緒，洪熙官飛快跑來，說道：“清軍騎兵，可能是前軍，大約五千人，離這裡還有五里路。”

吳林華點點頭，示意知道了。

率領這支清軍的是鰲拜，他是被多爾袞特意派過來戴罪立功的，自從知道了高郵慘敗，多爾袞便喜怒難料，他惱怒豪格的不聽調遣，也對鰲拜的盲目冒進十分不滿，命令二人帶領軍隊追擊明軍，自已則率領正白旗軍回到了北京。

鰲拜現在心中十分的窩火，想起昨天豪格的那頓鞭子他就渾身哆嗦，這倒不是害怕，而是生氣。

“自已被睿親王罵，卻把火撒到我們頭上，真是不講理！上次在鄭家莊要不是我率領親兵冒死相救，他恐怕早就被那南蠻子打成馬蜂窩了。不過話又說回來，那姓吳的蠻子治軍還真有一套，整個明軍就他的軍隊隊形不亂，而且也十分彪悍，差一點就把豪格給打死了，嘿！聽說上次就是他的軍隊打死了多鐸，要是再打死了豪格，那麼就有兩個大清的親王死在他手裡了，真是厲害！” 鰲拜邊走邊想著。

突然，一陣熟悉的排槍聲嚇了鰲拜一跳，他抬頭看見前面的數十名騎兵紛紛應聲落馬，心裡“咯噔”一下，“難道又是他？” 鰲拜對這槍聲太熟悉了，前一段時間他經常在夢裡也聽見。

鰲拜被打怕了，看到自已人少，他只得下令全軍後退一里，等候大隊人馬。

當豪格率領的人馬趕到時，戰鬥就正式開始了。

清軍依仗著人多，一撥一撥的向山頭猛衝，但均被一陣陣猛烈的彈雨打退，只在山坡和山腳留下一堆一堆的屍體。

豪格用鞭子抽打著那些逃回來計程車兵，將他們再次趕回山上，但除了留下更多的屍體外，什麼也沒得到。

這時一個破鑼似的聲音在豪格耳邊響起：“王爺何不讓那些挑東西的百姓上呢？用他們消耗明軍的火藥。”

豪格回頭望著此人，笑道：“馬寧兒，沒想到你還是沒本王聰明，本王其實早就想到了，就是想考考你而已。” 說完便吩咐部下照辦。

豪格邊聽著馬寧兒的阿諛，邊尋思：還真想不到這個叫花子腦子倒蠻好使，鬼主意挺多的，看來沒白收留他，聽他說自已是少林弟子，不知是真是假，待我試他一試。

於是說道：“你不是吹自已是少林弟子嗎？那你就露兩手給本王看看。”

馬寧兒聞言，雖然知道自已的血肉之軀絕對擋不了子彈，但為了自已的前程，他只好拼死一搏了，於是他跳下馬來，從一名清軍士兵那裡拿過一面盾牌，忽左忽右的向著山上衝去。

馬寧兒畢竟在少林學過近十年，腳下功夫了得，東竄西竄的，居然給他竄到了明軍的第一道戰壕裡，他一把將一名明軍士兵打翻，正欲再向上跑，忽聽右邊一陣風聲，他順勢一掌擊出，與來人對了一掌，“啪”的一聲，他的身子跟著晃了一晃，定睛一看卻是洪熙官，心驚之下來不及再打，急忙往山下跑，但卻被方世玉從身後打來的一掌擊倒在地，骨碌著滾下山去。

豪格看著滿身草皮、樹葉的馬寧兒向自已跑來，不覺皺了皺眉，心想：少林功夫不過如此。

馬寧兒跑到豪格身邊，氣喘吁吁的說：“王爺，那吳林華和他的兩個親信都在山上，而且明軍人數看樣子並不多，只要抓住了吳林華，王爺便可以在攝政王面前揚眉吐氣了。”

豪格聽後立即傳令加緊進攻，務必抓住吳林華。

山上的明軍趁著清軍撤退的空檔裝填彈藥、加固工事。待再次抬起頭來，卻見山下湧上來一群老百姓，他們的身後則跟著清軍。

戰士們紛紛望向吳林華，吳林華卻左右為難，一時之間沉默下來。山下的百姓本是沿途的農民，被清軍拉丁抓來，一路上受盡了虐待，但又畏於清軍手中的刀箭不敢反抗，此時卻在清軍的屠刀威脅下充當盾牌，雖然心中恐懼萬分，但仍一步步的向前挪。

眼看著清軍已逼近第一道戰壕，戰壕裡的戰士只得退到第二道戰壕，有幾個傷員退的慢了，立即被清軍抓住亂刀分屍，而那些百姓則一個個縮著腦袋不敢言語，甚至在清軍的威逼下哆哆嗦嗦的撿起地上的上了刺刀的長槍向第二道戰壕爬來。看著朝夕相處的戰友被清軍殺死，戰士們均是眼含淚光，再次望向吳林華。

吳林華心中矛盾萬分，但他隨即想到了南撤的那數萬明軍，想到了自已的責任，想到了更多的百姓，他一咬牙，喊道：“開火！”

隨著命令，百姓倒下了，而更多的清軍也倒下了，百姓與清軍見到明軍再次開火，於是立即爭先恐後的跑下山去。

明軍則趁勢奪回了第一道戰壕。

望著滿地的百姓屍體，吳林華心痛如絞，這些人若不是在戰時，恐怕也像普通人那樣過著平和的生活，而現在卻躺在冰冷的地上，再也不用理會家中親人那殷切盼歸的心情，再也無法與家人團聚。

為什麼會這樣呢？橫豎都是死，為什麼不與敵人一搏呢？是內心的恐懼還是惰性？吳林華突然想起了鳳凰涅槃的故事，一個民族若想得到新生，恐怕也要經歷這樣痛苦的涅槃過程吧？

戰鬥進行了整整一天，清軍始終未能突破明軍防線，豪格只得下令紮營，並派小股部隊襲擾山上的明軍，後又採取馬寧兒的主意，試圖用火攻的辦法使明軍屈服，但由於明軍早已將附近的樹木砍倒，此計未能奏效。

第二天的攻勢仍未能有突破，直到第三天下午，明軍的彈藥匱乏，才主動放棄了第一道戰壕，全力防守第二道戰壕。第三天的戰鬥異常慘烈，清軍知道明軍彈藥將盡，於是全軍出動，發動最猛烈的進攻。

明軍士兵報告彈藥已全部用盡，吳林華知道這是最後的時刻了，他從地上撿起一支上了刺刀的長槍，望了一眼部下，高聲唱起了《滿江紅》，士兵們也跟著唱了起來，整個山埡迴盪著激昂的歌聲。

清軍的總攻開始了，吳林華身邊的戰士越來越少，五百個，四百個，三百個，直到最後不到一百人。

豪格嚎叫著：“抓住吳林華的賞黃金一千兩！射死他的賞黃金五百兩！”

隨著他的喊聲，一陣陣的箭雨向著吳林華潑去。

吳林華身邊的戰士紛紛用最後的力氣靠近主帥，用自已的血肉之軀為他擋箭，吳林華沒有阻止他們，因為他知道沒有用，此時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機械的揮動刺刀將衝上來的清軍趕下去。

終於，一支帶倒鉤的鵰翎箭射穿了吳林華的左肩，吳林華只覺一陣巨痛，他摸了摸箭羽，咬著牙“啪”的一聲將箭折斷，接著從身後將箭頭拔出，但隨後的出血使他感到一陣陣的眩暈，晃了幾晃，再也支援不住，“嗵”的一聲倒在地上，倒地之前他心中的念頭便是：我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