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斷因果為超脫,一步登天大自在,這大概是每個修行者最初的夢想與動力吧。
只是站得越高就理解得越清楚,哪有那麼多單純的夢想成真,何處又能真的自在。合道於天,看似可以分享天道規則以修自身,但何嘗不是整個人為天道所困。
想真正超脫,除非是衝破人間界的天道束縛,飛昇仙界,可到了仙界就能自在了嗎。更何況,通天路已斷,不是仙人後裔或宗門,未曾再有人登天。
狄旌聽了謫仙人的話有些出神,但恍惚間見謫仙人一臉奸笑正盯著自己,於是明白這傢伙是在亂自己的心神,雖然清楚他阻止自己斬去因果是好意,卻不由得惱怒道,“別的人就算是怕死吧,可你呢,修行幾百年了,修為還是個初入通玄,一頭豬給它幾百年時間也能趕上你了。”
謫仙人捋著長鬚,老神自在地說,“修者萬千如星河之光,可普天之下,還有誰敢自稱本仙?”
“是沒人像你臉皮這麼厚。你天天本仙本仙的,你渡過劫嗎,咋就不怕被天雷劈呢。”鮮于蓮從高竹師守著的大鍋裡又撈出幾塊肉遞給貢獻出了靈獸的嬴華,又撈出幾塊裝在大盤子裡端了過來,見謫仙人毫不客氣地伸手來接,厭惡地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把盤子扔在了狄旌面前。
“劫雷肯定看不上他這點修為,就是別被斬仙的人盯上。”高竹師舀了一碗肉湯,一邊吹著熱氣一邊譏諷道。
只不過話一出口高竹師就知道自己廢話有點多了,也顧不得熱湯燙不燙,直接一碗灌了下去。
無錯書吧斬仙,雖不是什麼禁忌話題,但也沒什麼人願意提起這個給人間界帶來無數腥風血雨的組織。
上古之時,軒轅大帝一劍開天,要使人族人人如龍,但隨其殺上仙界的那些人最終卻為了把持仙界大權,排除異己,劃地自守,獨佔了通天路,而且以仙人的名義在人間界胡作非為。
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所以很久以前就有對此極度不滿的人間界修行者專門跟仙人作對,這些本有飛昇實力卻飛昇無門的修士,不僅四處斬殺那些下凡的仙人,甚至屠殺仙人在人間界的宗門和家族,後來志同道合地就都自稱斬仙,以人間界的守護者自居。
對於那些有背景也有志飛昇成仙的修行者而言,斬仙就是大家的死對頭,於是相互間展開了無數次的生死搏殺,而因為斬仙中高手眾多,所以又有仙人下界參戰,四處追殺斬仙眾。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人間界都是人如草芥、山河破碎、混亂非常。
後來仙界似有內亂,大批仙人裹挾著人間界的親族和宗門人馬迴歸仙界。人族有王者大禹,藉此機會重新梳理了人間界山河。而且趁著仙人無暇顧忌人間界,禹帝鑄九鼎鎮九州,使得仙人不能再下凡肆虐人間。
而據傳說,禹帝后來率領斬仙在內的諸多人間界高手,又是一路殺上了仙界,現在的仙界之主就是禹帝之子帝啟。
不過因為鼎鎮九州,天道也因此而改變,所以仙界仙人不能下凡,同樣人間界飛昇的人也越來越少,到現在幾百年才能出現一兩個,斬仙這個組織就漸漸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了。
但有傳言,活了不知道多久,把天道規則都耗沒脾氣了,卻一直不願飛昇的中山老人就是當年斬仙的一員,所以他才一直和代表仙界來鎮壓人間界的十二仙門打來打去的。
見眾人一時陷入沉默,狄旌嘿嘿一笑,扭頭安慰了謫仙人一句,“放心吧,你是假的,被雷劈的可能性更大。”
謫仙人也一笑,伸手一點剛剛醒來的郭庚,“小子,聽說你被雷劈了?滋味如何?”
郭庚臉一黑,方城之戰他確實力竭之後被道門的人偷襲,一記天雷正法讓他外焦裡嫩的差點掛了。
慶朱方知道郭庚不善言辭,滿不在乎地說,“稀鬆平常,就當那小子臨死前給老八撓撓癢了。”
謫仙人一聽,顯得神色特別緊張地說,“與齊國有勾連的還擅長雷法的可就是神霄派了。聽聞神霄派出了一個千年不遇的雷法天才,也是年青一代唯一掌握了神霄天雷正法的,據說還是神霄派掌門的嫡傳弟子。”
他神神叨叨故作慌張的樣子讓慶朱方嘴角直抽抽,最後不耐煩地厲聲道,“人是我宰的,宰了就宰了,怕它什麼狗屁神霄派不成!”
謫仙人呀了一聲,“神霄派在道門可不是什麼小門小戶,一舉一動都能夠影響道門的。”
“敢向我中山諸子出手就要有赴死的覺悟。”狄旌打斷了謫仙人的鬼扯,一揮手,“別說神霄派,整個道門又算個屁!不過是十二仙門養的狗腿子。”
送來不少靈獸肉之後並未離開的嬴華微不可察地哼了一聲,狄旌他們說話時竟然沒有揹著自己,也不知道是沒把自己當外人,還是根本沒把他當回事,他估計後者可能性更大。
不過,他出身於分屬道門的終南劍派,又是道門一位實權長老的弟子,所以嬴華認為北地道門執牛耳者的神霄派可能是狗屁,可是弟子滿天下的道門絕不是誰的狗腿子,至少大秦鎮國劍派的終南劍派不是。
嬴華弄出的聲響自然是躲不過眾人的耳朵,謫仙人朝狄旌呵呵一笑,“看,道門的弟子不滿了吧。”
狄旌一副懶得理你的模樣,看了看天色,又看向仍在沉睡的吾丘虞,皺了皺眉頭,吆喝了高竹師一句,“你給他喂的什麼?老二這是醒不過來了?”
“瞎嚷嚷什麼!二師兄的暗傷發作了,讓他多睡睡有好處。”高竹師不耐煩地擺擺手。
謫仙人也抬頭看了看天色,嘀咕了一句,“天快黑了,今晚說不定會很熱鬧啊。”然後朝狄旌哂然一笑,“你裝模作樣這麼久,一條傻魚也沒釣上啊。”
狄旌端正了坐姿正色道。“夜黑好殺人,你算不算一條自己往砧板上躺的傻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