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天剛矇矇亮,纖華殿外一層霧氣籠罩,太陽還躲在山腳上沒有露出頭來。
郝洛塵因為作息規律的關係,已經醒來許久,他貪婪地不肯起身,一旁的葉瀾兮還在睡夢中。
許久,一抹明亮的光線照進屋子裡,打在葉瀾兮的臉上,他看著她,視線久久不能挪開。
沒過多久,葉瀾兮也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掃了一眼,周圍的環境她壓根沒看清,就下意識地用手在床邊摸索著什麼。
在郝洛塵看來,就像是在夢遊一般,隨後葉瀾兮翻了個身趴著睡在床榻上,完全沒了平時大家閨秀的模樣,郝洛塵看著她慵懶的笑意掛在臉上,收都收不住。
【幾點了,我還得去上班呢!】
【手機呢?】
葉瀾兮眨了眨眼,眉心微微動了動,但眼睛依舊緊閉。
【我的床頭櫃走哪去了?】
葉瀾兮轉身到床的另一頭尋找她那不存在的床頭櫃。
【我床上怎麼好像有個東西?】
【暖乎乎的,好像還會出氣。】
葉瀾兮以為自己在做夢,但他身上的香氣緩緩進入她的鼻中,葉瀾兮瞬間驚醒。
她赫然睜大了雙眼想一看究竟,郝洛塵那張放大了好幾倍的臉就出現在她面前,她瞳孔地震般看著眼前衣衫不整的男人,昨晚的熱情浮現在她的腦海。
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如今在北璃國。
他饒有意味地看著她,嘴角淺淺勾起一抹笑意。
【我昨天是怎麼了?】
【他發情怎麼我也跟著發情了?】
也不知是什麼原因,當那些記憶在她的腦海閃過時,她就感覺內心對他的感情迅速升溫,對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錯覺,好像他曾經和這個男人有過什麼驚天動地的愛情一樣。
可事實卻是,他們現在只是個有過幾面之緣的陌生人罷了。
郝洛塵心情看起來似乎不錯,她又何不逢場作戲當一回“演員”?查出自己尋死的真相。
葉瀾兮調整了一下情緒,裝作嬌弱的模樣往前挪動了幾步,用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你為何汙衊我跟別的男人有染?”她的聲音虛弱且帶一絲悲痛,乖巧地看著他等待他的回應。
“我沒有紅杏出牆,我心裡只有你一個男人。”他聞言,內心不知為何,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暢快。
以前的她任性過,可後來都只是默默不語的地待在他身邊。
那次事件之後,葉瀾兮就失去了郝洛塵對自己的寵愛,郝洛塵傷她、欺她,再加上蘇瑤的挑撥離間,兩人的關係也越來越僵。
他以為,她心裡有恨;他以為,他們再也回不去了;可如今好像又不是這樣。
雖然他覺得葉瀾兮的改變很是蹊蹺,但卻沉浸其中。
“洛塵,那日我們在書房,到底……”
她話還未說完,他便打斷她。“那日是我的錯,蘇瑤跑到我房間說你出門去找野男人,我便出門尋你。”
“結果我真的看見你和一個陌生男人走在一起……”
“我想,我似是誤會你了。”
“你為何要說出如此傷人之語?!”
葉瀾兮再一次發揮超然的演技,使勁渾身解數讓自己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她本就驚豔的五官配上她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是個男人看了都會心疼,都會產生保護欲吧?
郝洛塵滿臉愧疚。
“對不起,瀾兮。是我言語重了些,你別往心裡去。”
“我只是……”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不應該罵你是人盡可夫的娼婦,更不應該說你是青樓裡專門招待男人的水性楊花的女人。”
【what?這個男人嘴巴也太毒了吧?】
【在古代這樣辱罵一個女人對她是何等的羞辱?怪不得葉瀾兮要撞牆尋短見呢!】
無錯書吧葉瀾兮假意生氣,兩條黛眉微微一蹙,扭過身去,幾顆珍珠般的淚水滴落。
郝洛塵見狀上前撫去她的眼淚,把她死死鎖在自己的懷裡,她肩上傳來的疼痛感讓她發出了一聲呻吟,郝洛塵也隨即鬆開了摟住她的手,詢問她的狀況。
倆人正在房間裡你儂我儂,卻被一個突兀的聲音打破了這安寧。
“報!”
“報!”
門外傳來震耳欲聾且焦急的稟報聲,像極了在安靜的校園享受難得午後,卻突然被廣播的聲音打擾的煩躁。
“王爺!不好了!出事了!”
郝洛塵皺眉,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何事?”
“昨晚……昨晚抓的刺客……跑了……”侍衛的聲音越來越小,看得出他很害怕。
“你說什麼?”
“跑了?”
“回稟王爺……跑……跑了……”
郝洛塵起身穿好衣服,準備去璃王府大牢處檢視情況,一邊穿起衣物,一邊嘴裡還不停責罵。
“我養你們有何用?”
“連個人都看不好!”
葉瀾兮聽到這個訊息之後,幾秒鐘的時間陷入了沉思,她眼珠微微轉動,似是想到了什麼主意。
“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在王府傳開了嗎?”葉瀾兮大聲詢問屋外的人。
“回稟王妃,無人知曉,並未傳開。”
“今早我們幾個兄弟從睡夢中醒來,發現人不見了,就立刻來稟告王爺,他人還並未知曉此事。”
“將此訊息封鎖,安排一個人代替黑衣人關進牢獄。”
侍衛沒有得到郝洛塵的示意在原地跪著有些不知所措。
而郝洛塵則一臉震驚,他的葉瀾兮以前從來不會插手諸如此類的事,今兒是怎麼了?
【她到底要幹什麼?】
這時屋內倆人已經整理好衣物,並開啟了房門。
郝洛塵雖不知道她有什麼意圖,但還是示意手下按吩咐辦事。
“還有,擬一份犯人供出幕後指使之人的認罪狀,放出訊息對外宣稱要將此人與背後指使他的人一併斬首的傳言。”
“記得,找幾個嘴巴緊的。”葉瀾兮補充道。
郝洛塵又看了看葉瀾兮,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之前在床上哭的梨花帶雨的柔情,而是一臉凜然正色。
“是,王妃。”
語畢,侍衛退下去按照吩咐辦事。
話都說到這兒了,郝洛塵當然明白她要幹什麼,畢竟他也不傻。
【她是想放長線釣大魚,可這條大魚會是誰呢?】
【若沒有十足的把握,怎麼會如此安排?】
【難道……她知道幕後主使是誰?】
【這個女人。】
郝洛塵眉頭一蹙,回憶葉瀾兮醒來之後發生的變化,心底蒙上了一層未知,對她也產生了一絲戒備。
原本以為是她因為經歷生死,所以才帶來如此巨大的改變,可現在看來竟好像不是這樣。
葉瀾兮也注意到他看自己眼神的變化,也收起了之前的柔情,本來想趁著他對自己吐露真情的時候,跟他商量去他書房調查的事,但現在看來就算她提了他應該也會拒絕。
“恭送王爺。”她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甚至讓人感到一絲冰冷,畢竟她又不愛他,所做一切都是為了更好地在這裡生存下去。
郝洛塵被這突入起來的驅趕弄得不明所以,微微蹙眉俊俏的面部表情變化別提有多精彩,他冷哼一聲拂袖離去。
【剛才還柔情似水,現在卻……】
郝洛塵的戒心也變得越發重了些。
“心兒!”郝洛塵走後,葉瀾兮想起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沒做。
“來啦,小姐。”
“小姐傳我何事?”
“我且問你,平日我有抄送經文的習慣嗎?”
心兒思考片刻,“沒有,不過小姐平日喜歡抄寫一些詩文。”
“小姐還說,抄寫詩文可以修身養性,自己也能從中感悟出些許道理,可以靜心。”
【將這些詩文摧毀些許,應該不會引人懷疑。】
“去準備個炭盆和火摺子來。”
心兒不知道葉瀾兮想做什麼,但是還是聽話地出去尋了這兩件物品,不一會心兒就把火摺子和炭盆帶了回來。
“你先出吧。”
“小姐。”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你幫我守著外面。”
說罷,心兒就退出了房間,葉瀾兮點著了火摺子將抄寫的詩文扔進炭盆點燃,小小的火苗蔓延開來,被火點燃的宣紙也慢慢被火焰吞沒,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火焰越來越大,一絲暖意朝葉瀾兮撲面而來。
葉瀾兮眷念了這溫度片刻,起身離開炭盆走到床邊,移動了那塊床榻板挪開,昨晚她藏起來的那塊黑色布料慢慢露出來。
細一看,上面的血跡已經發黑,白日裡屋內光線充足,僅憑肉眼也能清楚看到這塊布料血跡斑斑。
葉瀾兮將床榻板歸了位,走到炭盆旁將東西扔了進去。
布料在炭盆內一點一點燃燒,慢慢化成了灰燼。
之後葉瀾兮還檢查了炭盆,她發現布料的灰燼和詩文的灰燼已經完全融合在一起,根本看不出來炭盆裡燒了兩種東西。
也不知道這布料是什麼製成的竟和宣紙的灰燼別無二致,葉瀾兮謹小慎微,定然肯留給別人半分可乘之機。
她沒有把詩文全部燒燬而是留了幾頁古代葉瀾兮抄寫的詩文,以便她模仿字跡。
璃王府一處寢殿
“昨日調查刺客之時,我還發現了一件事。”林楚修把自己的發現說與了宋千昱。
“何事?”
“昨日躲在房樑上的刺客並未從正門進屋,我仔細檢查過那血跡只到門外。”
“那就是說,在我們當時聚集起來,想要搜查王妃屋子的時候他正欲進屋,但因害怕我們搜查屋內就索性躲在房樑上。”
“正確。”
“那這就很奇怪了,如果是為了刺殺王妃,刺客為什麼等我們走了以後,從正門進入屋內行刺王妃,而是又繞了一圈破窗而入呢?”
“還有,他的目的既然是行刺,那為什麼又要再映月樓徘徊使自己受傷呢?”
宋千昱思考片刻。
“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刺客是想‘調虎離山’,把王府大部分警戒全部引入映月樓以便行刺外王妃後逃離,後來因為某種原因不方便從正門進入,所以才又繞一圈破窗而入。”
“而另一種可能是,昨晚進入王府的刺客一共是兩人,而且躲在房樑上的和入屋行刺的是不同的人!”
林楚修大受震撼,認真嚴肅地看著宋千昱繼續聽他說。
“房樑上的那個就是我們在映月樓發現並追捕的人,恰巧躲在王妃寢殿外的房樑上,王妃又恰巧打發了我們,所以才有機逃脫,我們離開不久後另一個刺客又潛入王府,目的是刺殺王妃。”
“那他什麼不直接挾持王妃逃走呢?這樣不是更方便些嗎?”
“受傷要逃跑後面又有追兵已經是難上加難了,若要再帶一個弱女子,逃跑的速度就會大大降低,被抓回去的機率也會增加。”
“刺客又不傻,若這中途被人看到了臉,那他可要一輩子過逃亡的日子了。”
林楚修一臉崇拜地看著宋千昱,沒想到僅憑一點線索就能作出如此縝密的推理,不虧是跟著王爺混的人。
“那我們要如何佐證這番猜測呢?”林楚修問。
“不知道,再說吧!”林楚修興奮的表情立刻從臉上消失,進而變成了失落。
此時,已經是晌午,太陽火辣辣的炙烤著大地。
葉瀾兮吩咐侍衛按照要求放出的訊息也已經傳遍了王府,下人們都竊竊私語起來。
“誒誒誒,我聽說行刺王妃的刺客已經招供了。”
“招供就招供了唄,有什麼大不了的。”一旁正在擦走廊外柱子的小斯滿不在乎地反駁。
“你懂什麼!”
“聽說行刺王妃的刺客,是受人指使!”
“那可身份不簡單啊。”
“你說這主謀會是誰啊??”
“誰知道啊!聽說是皇親國戚,身份可不簡單呢!”
其中一個比較聰敏的奴僕一語驚醒夢中人。
“刺殺王妃誰獲利最大就是誰唄,這還不好猜啊。”
眾人恍然大悟連連誇讚他聰敏機智。
“難道是……?”
“反正,不管那個人是誰,傷害了王妃不被王爺五馬分屍才怪呢,刺傷王妃是何等重罪?”
……
這一番話被剛好路過的蘇瑤聽了去,正要給郝洛塵送參湯的蘇瑤手一抖,手裡端著的托盤端打翻在地,“啪拉”陶瓷碗破碎的聲音響起,她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心裡有鬼,她慌亂地訓斥下人。
“誰讓你們在這亂嚼舌根!?”
“小心王爺將你們的舌頭拔了去!”
眾人被蘇瑤一頓訓斥紛紛退了下去。
她此時此刻心亂如麻,蹲下心神不定地收拾著碎片,一個不小心卻被割傷,血液指尖流出,她便看著手指發起了呆。
郝洛塵聽到碗碟破碎的聲音從屋裡走出來,剛才這一幕他紮紮實實地看在了眼裡。
蘇瑤那魂不守舍慌張的神情,還有她急切訓斥下人的模樣,令他心裡產生一絲懷疑,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
他將眼底的閃爍的疑慮收起,裝作平常的樣子。
“愛妃怎麼了?”
“誰又惹你不痛快了?本王定要好好教訓他。”
蘇瑤被郝洛塵突然發出的聲音嚇了一跳,眼睛裡的驚恐藏都藏不住,蹲著的身體輕也顫了一下。
她神情恍惚地站起身來,給郝洛塵行了個禮。
“王爺,妾身親自熬了參湯,正準備給您送過去呢。”
“可奴才不懂事撞到了我,這才將湯打翻了。”
“王爺莫怪罪。”雖然蘇瑤裝作很鎮定,但卻逃不過郝洛塵的眼睛。“妾身這就去重新盛一碗參湯過來,王爺稍等片刻。”
郝洛塵就這麼看著他,溫柔地點了點頭。
【這般心神不寧,莫不是刺客之事真與她有關?】
郝洛塵眉頭微微一蹙,自顧自思考起來。
離開別院的蘇瑤一下癱軟在地,身體劇烈抖動著,竟一點勁兒都使不上來,郝洛塵令她嚇破了膽。
【難道刺客真把我供出來了嗎?】
蘇瑤惶恐地思考著,雖然她很害怕但她決心再去一次郝洛塵的書房,旁敲側擊地打聽打聽刺客行刺一事,否則她不能心安。
說罷,蘇瑤起身就又去膳房,重新盛了一碗參湯向郝洛塵別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