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江南賑災銀糧貪汙案牽扯甚廣,葉勝早就離開江南在返回京城的路上。
蕭旬喬裝一番後跟著百姓混進城,一邊觀察周圍,一邊暗自懊惱。先前葉勝在貪官宅邸搜查時他也在場,可葉勝在人前的風評太好,並且偽裝毫無破綻,導致他絲毫沒有察覺。
現在一想才恍然發覺貪官死後,還剩下貪來的鉅額家產不知如何處理,朝廷對此遲遲沒有訊息,就彷彿鉅額錢財憑空消失從未出現過一般,此番定然和葉勝脫不了干係。
蕭旬拉下草帽的帽簷將半張臉隱藏在陰影下,確定旁人一眼看不清他的面容才走進一家客棧。
他事先打聽好了葉勝眾人途徑此城就在這家客棧下榻,他將一吊錢拍在桌上,聲音壓低失了本音:“要一間房。”
“好嘞,客官您稍等。”
這裡是距離京城極近的一家小城,商業發展頗為繁華,連客棧都比江南的要貴一些,因此辦理入住的人並不多。
蕭旬一出現,掌櫃頓時眉開眼笑地幫他安排,並沒有嫌棄他的衣著髒汙襤褸。
掌櫃拉過來個夥計,對蕭旬道:“客官,都給您安排好了,您跟著他上去就行,有事兒您吩咐。”
蕭旬只掃了他一眼,便冷漠移開,跟著帶路的人上樓。
夥計把他帶到一間靠邊的房前,伸手推開門道:“客官,這就是您的房,您有什麼吩咐在門口喊一聲就成。”
蕭旬站在門口未動,“抬些熱水上來,我要沐浴。”
“好嘞,馬上就來。”
夥計說完便轉身下樓,中途碰見掌櫃一張笑臉頓時垮了,抱怨道:“掌櫃的,剛才那人穿的跟個乞丐似的,你怎麼還做他的生意?那身上的味兒……”
掌櫃邊扒拉算盤邊睨他一眼,低聲道:“你懂什麼?穿成那樣還不缺錢的,一看就是亡命徒,不是燒殺搶掠就是偷雞摸狗,要是把他惹急了,我這客棧還開不開了。”
那夥計恍然大悟過後打了個哆嗦,嚅囁道:“怪不得跟他說話後背都直髮涼。”
掌櫃“啪”地合上賬本,對夥計嚴肅道:“他要什麼就給他什麼,萬萬不要惹出事端,這幾日有大人物在,小心著點!”
另一邊蕭旬站在門前,直到看不清夥計的背影才上前一步,站在門口卻並未立即進入房中,仔細環視一圈確認無人察覺才快速合上門。
他把背上的破舊包袱甩在桌上,支起窗子,耳朵向外聽著什麼。
外面就是他方才來的那條街,繁華喧鬧,小販攤主的叫賣聲不斷,從一片嘈雜中識別聲音並不容易,蕭旬眉頭不自覺蹙起,終於在眾多紛亂的聲音中捕捉到他想找的那個人。
葉勝的房間就在他上面。
蕭旬找到人就立即關了窗戶,彷彿只是開窗通風的住客,期間連草帽都沒摘。
葉勝人手眾多,並且都極擅長隱藏偽裝,經常混入人群中暗中觀察周圍是否有可疑人物,蕭旬不得不提防,因此在距離城門還是十幾公里時他就換了身打扮,確保葉勝的人手不會認出他。
至於為何一副亡命徒做派……在如今的世道行走,把自已裝點得看起來不好惹總是好的,可以免去很多麻煩。
像江遇那樣的小公子,隻身在外就極有可能被路過的劫匪草寇盯上,就算在城中,小販攤主也專門挑著他那種面相的坑。
長得就很好欺負。
蕭旬摘下草帽的動作一頓,察覺自已莫名又想起江遇了,猶豫片刻,本想解開腰帶沐浴的手轉變方向,在包袱裡摸出把短刃。
罷了,此地不宜久留,快些解決趕緊回去吧。
葉勝正在房中桌前看書,突然窗邊傳來一聲輕響,混雜在街鬧聲中極其不易被人察覺,可他耳力不同於常人,瞬間便捕捉到了。
他放下書本快速走到窗邊,以為是藏在街上的人發現了什麼。
窗子剛一開啟,一道泛著冰冷的光瞬間逼近,葉勝渾身一凜猛地後退,下一瞬感覺肚子一涼,他愣愣低頭,只見腹部不知何時被劃出一道小臂長的口子,正汨汨地往外流血。
蕭旬輕巧翻進窗,反手關上窗,同時甩了甩刀刃上的血,輕聲道:“別擔心,你不會這麼快就死。”
延遲到來的痛感爭先恐後地上湧,葉勝忍不住跪地蜷成一隻蝦米,眼看他下一瞬就要痛叫出聲,蕭旬眼疾手快地往他嘴裡塞了塊抹布。
痛呼到了嗓子眼變成了嗚嗚叫,在白日裡不算明顯,守在門口的人沒發現。
蕭旬下手的力道極為巧妙,刀傷深度剛好在內臟淺一寸,若是再往前割一點,葉勝的內臟腸子就要流得滿地都是了。
葉勝疼得呼吸急促滿頭大汗,卻又因疼痛連顫抖的幅度都極為細微。
蕭旬居高臨下地站在他面前,一腳踩上他的胸口,腹部的口子頓時因為壓迫湧出來一大股血,其中幾滴濺在了蕭旬衣角,他卻好像並未察覺,腳下的力度毫不留情,幾乎要把葉勝的肋骨一併碾碎。
葉勝的眼前一陣陣發黑,無神的雙眼睜得老大看著上空。
蕭旬掃到他驚恐的臉,突然想起什麼,輕聲“嘖”了聲,下一瞬矮下身子,手中短刃一動。
只聽地上的人又發出一聲滿是痛苦的嗚聲,兩隻眼珠彷彿被定格一般,中間浮現一道血線,隨後血像換壞了的水龍頭似的爭先恐後地湧出來。
蕭旬表情未變,彷彿不是在做血腥的事,而是在給江遇做糖葫蘆。他不再壓抑自已的本音,冷漠地看著地上不斷彈動的人,“你的家產藏在何處?”
葉勝感覺手腳一痛,緊接著雙手雙腳便都不聽使喚,痠軟地攤在地上,自我反擊的最後一絲希望破滅。
葉勝嗚嗚兩聲,沒等到嘴裡的抹布被抽走,反而聽上方的男人聲音輕輕道:“葉欽差為官多年,想必頗會審視奪度,在你叫人之前,可要先想想你剛出嫁的女兒和滿月的外孫。”
剛才還在掙扎的人忽然不動了,只是渾身小幅度地發抖。
這個聲音……好耳熟。
葉勝眼前一片漆黑,耳力變得比平時更為靈敏,感覺口中的東西被人拿出去後立馬問道:“你是江南江家的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