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窗外的雨漸停，雨水沖刷過的街道格外乾淨。溼潤的路面，映出街旁的綠樹藍天。它就像一幅油彩畫，讓人恍若置身於一個純淨而精緻的世界。

葉汀瑜一早就把他的作品寄了出去。他到家的時候，葉景眠已經回來了。

他站在客廳裡，喝著咖啡。眼鏡沒有摘下，外套也還沒脫下。他臉色還有些疲憊，應該是剛下班。

“爸。”葉汀瑜舉起手上的東西，“我出去買了早餐。”

葉景眠回頭看了眼，“嗯。”

葉汀瑜忐忑不安的把早餐放桌上。

應該沒看出來吧？

我出去的時候他還沒回家，應該發現不了。

葉汀瑜呼了一口氣，拿著早餐吃了起來。還沒吃幾口，葉景眠就在他對面坐下。

他開啟袋子，挑了個酸菜包：“你一模考了多少？”

葉汀瑜嚥下嘴裡的油條說：“七百零三。”

“嗯，那繼續努力。”

葉汀瑜聽他語氣平平，沒有表揚，也沒有責備。他咬了口油條，應了聲好。

吃過早餐後，他們收拾好自已，準備出發去了墓園。

在去的路上，葉汀瑜還買了束花，媽媽生前最愛的紫色洋桔梗。

天空好似真的能感受到他此刻心情一樣，也為他落了淚。

細雨綿綿，雨水溫柔的擦過葉汀瑜的臉。

記憶被拉回到母親去世的那個月。

葉汀瑜還在學校上著課。

老師跑來和他說，她的母親過世了，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突發心梗，被人送去醫院但沒救回。

當他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只覺得不可能。

上星期他明明還見著，還和媽媽聊著他的夢想。

還能感受到媽媽摸著頭說：“我們小瑜最棒了，以後肯定是個大畫家。”

還能收到獎勵給的奶茶，還吃著她做的飯。

但以後都不會再有了。

*

葉景眠來接他的時候，他還沒完全接受。

在去往醫院的路上，葉汀瑜問：“爸，這個不是真的對吧？”

他腦子轉不過來，沒有想要哭的情緒，語序錯誤百出，還有點呆。

葉景眠沉默著，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不是真的，騙人的，肯定是你們騙人。”

葉汀瑜抱著胳膊，縮在位置上。

“明明還好好的，我去學校之前，她明明還好好的。”

“……”

葉景眠開著車，眼眶已經紅了，眼睛裡滿是紅血絲。

他在抑制自已的情緒，畢竟很多事情都沒辦。

一路到達醫院，葉汀瑜精神都很恍惚。

等回過神來，他才發現自已已經在了停屍房門口。

“你進去看看吧。”

葉景眠哽咽著，情緒有些崩潰，轉身去了洗手間，他自已沒進去。

葉汀瑜慢慢踱步，走到她身前。

雙手止不住的顫抖，最後拉開了白布。

看清後，葉汀瑜跌坐在地上，積攢的情緒一下子湧出。

他搖晃著，他的媽媽怎麼就是不醒。

葉景眠進來後才把他拉開。

看見他，葉汀瑜止不住的埋怨。

“你是怎麼照顧的媽媽？為什麼？”葉汀瑜捶打著他。

“……”

“你不是醫生嗎？她最近的狀況怎麼樣，你都發現不了？”

“是我不好……”

葉景眠就站著，任他指責。

說的對，是我沒照顧好她。

自已學的專業也沒能好好的預防，不能及時的救治。

都是我的錯，我應該要多叮囑她的。

她平時就是這麼拼，都不注意自已的身體。

……

現在，葉景眠站在墓碑前。

墓碑上的女人笑得溫柔，與他們的回憶重疊。

以前，她看到我們進到家門時，會笑著說：“你們來啦。”

葉景眠把花放下，然後擦乾照片上的雨水。

葉汀瑜撐著傘，看著他的動作。

等祭拜後，他才說：“爸，你不要再自責了。”

“我也沒有怪你了……”

“我相信媽媽肯定不希望我們這樣的。”

葉汀瑜看著照片，眼睛瞬間溼潤：“媽媽，你說我說的對嗎？”

“你說我能當大畫家的，對不起啊，之前讓你失望了。”

“不過，我還有一次機會。媽媽，我可以的對吧？”

“這次我肯定會表現得很好的，你好好看著。”

他細細說著，葉景眠沒有訓斥。

他開始反思。

是呀，以前她就說過要好好做自已喜歡的事情。

在進入醫生這個行業時，她就說過的。

“選擇都是自已的，自已的未來攥在自已的手裡。”

“熱衷於自已所愛的事業，不是很好嗎？”

她給了我支援，她自已也做著喜歡的職業，當了老師。

我又憑什麼剝奪他的選擇。

*

“爸，你釋懷吧。”

葉汀瑜望著他。

小時候覺得高大威武的父親，今天好像變得脆弱了。

自媽媽離世後，他外貌看起來變憔悴了，但他的威嚴沒有變。

現在站著的是那個父親，又不是那個父親。

安靜沉默，只有雨水拍打在傘上的聲音。

時間好像過了很久。

葉景眠才開口：“嗯，我們回去吧。”

說完，又撫摸了下墓碑：“下次再來看你。”

葉汀瑜不知道，他現在是到底怎樣的心情。

無錯書吧

他勇敢說出要畫畫的時候，葉景眠沒有反對。

也不知道他到底同不同意，還不能確定他的想法。

到車上的時候，葉汀瑜問出了聲。

“爸，你……”

“想做什麼就做吧。”葉景眠啟動車子，“我也不逼迫你了，也不逼自已了。”

“所以……你同意了？”

葉汀瑜有些許激動，也有些許忐忑。

害怕哪一天又收回他的決定。

“嗯。不過不能熬夜畫畫，學習也不能太晚，要勞逸結合。”葉景眠看了他一眼，“還有你太瘦了，回去要好好吃飯。”

“好。”葉汀瑜現在很高興，對於他的要求都一一答應。

“你說的那機會……”葉景眠認真斟酌了下，“真的有機會嗎？藝考不是過了？”

“嗯，鄺老師說只要我那個比賽能拿獎就有。”

聽見還有機會，葉景眠心裡好受了一點。

沒有因為他錯失了未來。

“那你的……呃，結果怎麼樣？”

葉汀瑜睜大眼睛，轉頭。

沒聽錯吧？爸是在關心我的畫？

太詭異了，轉變那麼快？

“怎麼了？”葉景眠咳嗽一聲。

“沒事！作品今天剛寄過去，沒那麼快有結果？”

葉汀瑜回過頭，玩著手機，假裝很忙。

“今天早上寄的？”

“嗯。”

剛應完，葉汀瑜就後悔了，早上他還瞞著的呢。

他焦急的等待著批評，結果，車內異常安靜。

而葉景眠得到了答案，確定他是真的喜歡畫畫。在不知道的情況下，還瞞著自已選擇去參賽。

雖然沒再說話，但是該說的都說開了。

生活還得繼續，自已的未來，自已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