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已至，今年的年，或許便不是所有人期盼的了。

丞相府依然熱鬧，但相比往年，又似乎很冷清。

雲姝婉不在，少了不少歡聲笑語。

而如今丞相府在風口浪尖之上，處處都提防著，更是少了幾分喜慶。

再者，邊關告急，就意味著，要開始打仗了。

“這才年頭，便這麼多事，看來今年怕是不會安寧了。”

蕭韻寒嘆息一聲，心裡的憂愁萬分。

雲姝婉離開昭都之後，她心裡也擔心，連帶著吃不好睡不好，便也病倒了。

今日氣色好些，她才出了房門。

“母親，一切都會過去的，你要保重身體。婉兒那邊，定會平安。”

雲姝妍勸慰道，心中泛起一陣苦澀。新年，本該是他們一家人團圓的日子。

可如今，卻成了分離的日子。

“你們不必擔憂，此事我們定然不會讓步。”

雲硯初嘆息一聲，也放下了筷子，今日這一頓，也是食之乏味。

“明日，佑怡隨我一同回蕭府一趟。”蕭韻寒也不知在想什麼，突然說了這樣一句話。

“好。”林佑怡應聲。

先前一有什麼事，蕭韻寒從來不會先去找孃家，她會自已解決。

但唯獨這一件事，她解決不了。

蕭家或許也不能獨善其身。

“如今丞相府已然被宮裡的侍衛監視著，看來宮裡那位，要動手了。”

雲知槿話裡有話，指的，似乎是又有別的意思。

宮裡那位，倒是真的想要整死他們一家。

“爹，出大事了。”

雲軒槿匆匆跑了進來，氣都沒有喘勻。

“何事。”

雲軒槿平復了一下呼吸，這才說著：“方才，御林軍去了楚國公府，把楚國公一家帶進宮了。還有，蘇國公府，賀太傅，秦大人，都被御林軍帶進宮了。”

“什麼罪名。”雲知槿驀然問了一句。

雲軒槿抬眼看著他：“意圖謀反。”

“我要入宮一趟。”

雲硯初皺眉，心緒不定，也不知會不會出事。

楚家，這是要對太子一黨出手了。

“爹，你不能入宮。”雲姝妍急忙阻止：“讓軒槿入宮，他是蘇家的未來女婿，他可以去。”

她臉色凝重，也明白了這一連串的事情是什麼緣由：“但此事我們丞相府不能夠表明自已的立場。”

她的意思是，進宮之後，無論什麼，都不能夠去表明立場。

因為雲軒槿的話，是代表著整個丞相府。

“我明白了，長姐的話，我一定記著。”

好好一個團圓夜，變成了如此混亂的局面。

這當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

“明嘉姐姐出手，當真是不一般。”裴清歡和明嘉坐在一同小酌，裴清歡眉眼間都多了幾分喜悅。

果然她沒有看錯人，明嘉還是有些手段的。

明嘉邪魅一笑，又喝了一杯。她端著酒杯，晃悠了一會兒，這才緩緩說著：“你我聯手，當然會所向披靡。”

“今天的事情，我可不敢居功，都是清歡妹妹的功勞。我就只是，提供了主意而已，真正做事的，不是我。”

聽著她這般謙虛，裴清歡倒也笑了：“若是沒有明嘉姐姐，那怕也不是那般順利。 ”

她確實也沒有想到，明嘉倒是主意也多。而且她出手，還真是迅速。

倒是一個十分聰慧的人，而且明嘉的身份，也很適合為她打掩護。

她是已出嫁的公主，在父皇面前，在眾人面前，都不會懷疑她另有目的。

而她，正需要明嘉這樣的軍師。

明嘉笑了笑，一張臉滿滿寫著的是得意：“我對這些當然是瞭解的，這個計劃，絕對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她言語之間，也是自信。

她又不是原本的明嘉，怎麼可能真的都不懂。

“如今，她們已經亂了，明嘉姐姐，接下來，我們就看好戲了。”

裴清歡和明嘉碰杯，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好戲，當然是要看的。

……………………

皇帝坐在上首，底下跪倒了一片。

皇后，楚，蘇國公一家，賀家，秦家皆跪了一片。

天子大怒，如今也難以平息。

只是今日這一出，也寒了不少人的心。

“臣為國鞠躬盡瘁，如今卻被汙衊意圖謀反。陛下當真，相信我楚家會謀反。”

今日來的，不止楚國公，而是，楚老國公。

歷代三任君王，皆是他輔佐而至，他為國為民，鞠躬盡瘁，如今，楚家意圖謀反這個罪名，讓他怎能不心寒。

他楚家，何時成了亂臣賊子。

“楚老，這些書信，是你親筆，難道不是罪證。還有這些，兵部上交上來的，戶部呈上來的，難道都能作假。”

皇帝手一揚，將那一沓紙甩到他的面前，臉色十分陰沉：“這些，難道不是證據，楚家是皇后的母家，又是太子的外祖家，怎麼，仗著這個，就開始囂張了。”

“陛下，夫妻二十載，您還不知臣妾的為人嗎？臣妾的母家，從未仗勢欺人。”

皇后，此時也不僅僅是皇后。

楚絃音跪在這裡，那便也不僅僅是皇后，她是以楚家女兒的身份，為還自已的家族一個清白。

意圖謀反，楚家若真的有這個心，這個江山已經改姓了。

皇帝只是一愣，並沒有回應她的話，而是猶豫了片刻。

“證據確鑿，敢問陛下，這證據，又如何確鑿。”

楚國公出言，眉眼間多了幾分疏離和猜忌，他竟然不知，府里居然還有吃裡扒外的人。

看來，也得好好查查了。

“陛下，能否聽君奕一言。”蘇君奕拱手，筆直地跪著也絲毫不畏懼。

有何畏懼的，他們又沒有做過。

說他們蘇家參與謀反，簡直就是可笑。

誰稀罕那個位置，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坐上那個位置。

人不能沒有野心和志氣，但，他的野心和志氣，都不在這小小的朝堂之上。

“你說。”皇帝臉色總算是緩和了一些，帶著一絲動容的神色。

他倒要看看，還能說出什麼。

蘇君奕也不著急，而是有條不紊地將自已的疑惑說出來：“楚家意圖謀反，蘇家，賀家，秦家若是成為幫手，又怎會讓這些所謂的證據留下來。”

“做這些事，所有人都會小心謹慎，又怎會讓一家人都知曉。而陛下所言，御林軍從楚家搜查出來的，兵部和戶部呈上來的，焉知真假。”

蘇君奕的話，讓皇帝皺了眉頭。賀玉琅見此，也隨著開口。

“陛下，這些無非是紙上談兵，想要偽造一封書信，再簡單不過了。臣女斗膽，想瞧一瞧這些證據。”

賀玉琅心裡哀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都覺得累了。

這意圖謀反一出，可不是什麼小的罪名。這可是輕則抄家流放，重則滿門抄斬的大罪。

此事不得到解決，他們幾家都得一起死。

“你去看，朕倒想要看看，你們如何辯解。”

“陛下，臣女也想一觀。”賀玉琅起身邁著腳步上前之後，楚家，楚綿竹也有了動作。

“臣女也想一觀。”蘇昭畫跟秦姒也出言，她們幾個，對於今日局面，也知道如何去解釋。

畢竟，她們此前就已經有了防備之心。

因為，雲姝婉在此之前，就已經提點過她們提防小人。

所以在今夜東窗事發事發之後，她們並沒有慌，而是，在想如何應對。

這些所謂的證據，不過是紙上談兵。無非就是，記錄了幾家府上金錢的出入，又或者是，互通書信來往的憑證。

還有就是，購買大批糧食的憑證。

這些，並不足以證明是謀反。但，有一些書信，上面的內容，確實令人遐想。

賀玉琅將手中幾封書信舉高，規規矩矩地跪著，卻並未直視面前，而是恭敬地說著：“陛下，這幾封書信，並不是祖父的字跡。請陛下過目，世人皆知，祖父的字自成一派，鋒利卻帶著銳氣。”

“這模仿得很像，但終究還是差了一些。還請陛下一觀，便能證明臣女說的不是假話。”

賀玉琅都說到這個地步，皇帝抬手，立即有人呈了上來。

確實如此，他細細地端詳著，這確實不是賀太傅親筆字跡。

“陛下，楚家裡裡外外搜查了，並未找到所謂的木偶和黃袍，只找到埋在樹下的血書。”

林公公稟報著，同時呈上那一封血書，也帶著一絲疑惑。這哪裡是謀反啊，今日怕只是一個局。

宣王這一下，算是徹底與皇位無緣了。

狀告楚家意圖謀反，連帶著這幾家，都是忠臣。

而狀告的人，是宣王，所謂的證據，也都是他呈上來的。

可這證據，似乎不符合。

也不切合實際。

血書呈上，楚家眾人皆是一愣。只有楚綿竹最清楚那是什麼。

“陛下，這血書，是臣女埋的。”楚綿竹一言，所有人的目光皆在她的身上。

她卻絲毫不懼怕，甚至也不怕君王的威嚴：“臣女偶然聽過一個傳聞，以血為墨，是為祈禱。樹吸收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便為神靈。將祈福埋在樹下，便可心想事成。”

“祖父祖母年邁病痛纏身，母親多病，家裡人都十分擔憂。臣女不能做什麼，因此才寫了這一封血書，埋於樹下，唯願家人平安順遂，唯願山河錦繡，海晏河清。”

楚綿竹的話擲地有聲，清晰而堅定的聲音從她口中吐出來。

“好一個山河錦繡，海晏河清。楚家丫頭，你這般臨危不懼，也真的如你所說。”

皇帝看清手中血書的字之後，對楚綿竹多了幾分讚賞：“這血書，也確實是你寫的，朕見過你的字，字型娟秀，剛勁有力。”

楚綿竹盈盈一拜，卻在低頭的一瞬，鬆了一口氣。

也幸虧她換掉了，否則，意圖謀反這一罪名，絕對是會落實了。

因為，原先埋在樹下的，是詛咒帝王的符咒和木偶。

包括，那一身黃袍。

她發現之後，便把東西調包了。偷偷處理之後，她誰也沒告訴。

“陛下，我楚家沒有謀反之心，這也足以證明楚家的清白，還請陛下明鑑。”

“查，這幾日，你們就先在宮裡住吧。著，丞相府二公子，雲軒槿與陳國公世子去查。”

“是。”

……………………

除夕夜，家人團圓的日子。沈棲月做了一大桌子的飯菜，和沈氏一起用膳。

院子裡的人都被沈氏放假了，所以也只剩下兩人。

但沈棲月覺得沒什麼，家人團圓的日子，當然要一起吃個團圓飯。

“娘，嚐嚐我做的菜，看看你喜不喜歡。”

沈棲月笑著給沈氏夾菜，沈氏也一一品嚐。

“好吃，月兒的廚藝，比孃的還好。”沈氏也毫不吝嗇地給了評價，臉上洋溢的，都是幸福。

她也想開了，大權在手，自已的女兒爭氣，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也是許久沒下廚了，生疏了不少。娘，最近發生這麼多事，可會覺得，我不一樣了。”

沈棲月也是猶豫了很久，才問了出來。她覺得，沈氏一定能看得出來。

她和之前的沈棲月，完全都不是一樣的性格。

而且，她會醫術，會廚藝，這都是原來沈棲月不會的。

沈氏一愣，放下碗筷，看了她許久。

眼眶含著淚水，沈氏眼裡蘊含著的，不是怨恨，而是心疼：“成為我的女兒，你受苦了。”

她先前的懦弱，遇事不爭，確實讓沈棲月受苦了。

“不苦，成為你的女兒，很幸福。你不會怪我嗎？我來了，你的女兒就回不來了。”

此時此刻，沈棲月是感動的。來到這裡久了，她都快忘記了，自已來自哪裡。

原本以為，她很快就能回來。可待久了，她對這個世界，對這裡的人，就多了很多不捨。

沈氏拍了拍她的手，輕撫著她的臉，一臉慈愛：“我更喜歡，如今的你。你應當擁有她的記憶，她恨我，恨我不得寵，連帶著她也不得寵。”

沈氏說這話的時候，也很無奈，沈棲月卻讀懂了。

被自已的女兒憎恨，心裡定然不好受。

“你的到頭，讓我體驗到了，一個滿眼都是孃親的女兒是如何的。”

說到這裡，沈氏眼底都在發光。

她是真的很喜歡如今的沈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