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白緩緩道：“任何一項制度和策略，長期以往都會陷入僵化。現在看來非常適用的制度，未來就有可能變為傷人利刃。所以，我為未來賦才閣擬定了的新制度，以及關於未來賦才閣會用到的一些策略，用來應對各個階段可能會遇到的變數和挑戰。也許根本不會發生，也許發生了，但你有更好的策略，不過，這些事先交給你權作參考，也多一個思路。”

徐長松接過她手中的帛卷，開啟粗略一看，眼睛亮了亮。

“多謝門主為賦才閣未雨綢繆。”

洛白淡淡一笑，“玉門中人在暗中默默守護天下與百姓，不見天日。他們每個人都有神聖的信仰，令人敬佩。期望有一天，他們能回到陽光下，像賦才閣一樣，光明正大的為這個世界做出貢獻，實現價值，得到世人的認可。”

徐長松對玉門一無所知，但洛白所講的話，他銘記於心。

“時間不早了，我走後，這裡就交給你們。非常感恩我的生命中有你們，何其幸運，能在這世間相遇。”洛白哽咽道，牽強淡淡一笑，淚光閃爍。

南香憋不住，心裡異常難受，過去抱住洛白哭了。“皇妃，我捨不得你。讓我跟在你身邊吧。”

徐長松心裡湧上一陣不安，莫名悲傷。

洛白松開南香，給她擦淚。“傻丫頭，你已經不再是長生宮的南香了。現在你可謂脫胎換骨，留在賦才閣做更重要的事，比伺候主子強多了，無人可以取代你，也無人能欺負你，明白嗎？”

南香心中自是明白，眼淚卻止不住的湧出來。

洛白看向徐長松，徐長松眼眶發紅，語氣微澀：“皇妃，我想單獨跟你說幾句話。”

“好。”洛白點頭，看了一眼淚人一般的南香，“別哭了，南香，照顧好自已。我出去跟徐大哥說幾句話。”

南香點點頭。

央池是水上城市，賦才閣與藏書樓中間也隔著一支河流，用石橋牽連。

兩人走至橋上，遙望央池美麗新景，洛白道：“徐大哥，有什麼話，你說吧。”

“洛白。”徐長松輕喚。

洛白聽他忽而喚起她的真名，心中略微驚訝，卻並未表露異樣，只轉身看了看他。

“能不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他目光擔憂，眉宇微擰。

“並沒有。徐大哥，你多慮了。”

“若你只是回宮，輔佐聖主之責不該這麼快移交我手裡。也不會早早寫下賦才閣的未來應對變化之策。”

“你穎悟絕倫，什麼事都瞞不住你。”洛白輕喟。

徐長松沒想到被自已猜中，心中掠過一絲恐慌：“洛白，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她的聲音平靜如水，輕輕緩流：“我將不久於人世，至多，還有兩月光景。”

徐長松如遭當頭棒喝，搖晃了一步，臉上哀懼神色令人惻隱。

他雙手扶住橋廊，顫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淚珠紛紛滾落。

洛白撇開視線，望向遠處：“我本就不是這世上之人，三年前一場意外，有人用巫術將我引魂至此。三年壽元將盡，即使貪戀這世間美好，亦由不得我。”

徐長松慟哭。

我喜歡你。

這句話，剛識她，羞於說出口。

後因母親阻止，不敢說出口。

重逢之後，她已嫁作人婦，他不能說出口。

他輕易改志，情願留在她建立的賦才閣，守她一輩子。急她所急，樂她所樂。為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然而，即使是這樣，老天亦不讓他如願。

洛白清淚兩行，目光中似是將一切看淡，平靜得再無波瀾。她掏出手帕，遞給他。“徐大哥，不必傷懷！”

徐長松沒有接手帕，情難自抑，伸手將她抱在懷裡。

大概是徐長松最出格的一次舉動。

若是兩年前他能早日向她剖白心跡，至少不留遺憾。

心中愛戀糾纏，一個擁抱足以慰藉平生。

洛白雖然驚訝，卻沒有推開他。聽他帶著鼻音的嗓音，在耳邊迴響：“這輩子已經來不及，但願下輩子，我們之間會不一樣。”

徐長松終於鬆開她，退開一步，用衣袖擦乾淚水，恭敬之姿：“皇妃，方才冒犯，請海涵。”

洛白深深看他一眼，知道他情緒稍微平穩，這才從腰間拿出琉璃哨放在唇邊吹響。

忽聞衣袂聲傳來，秦風翩然落在兩人面前，單膝跪地抱拳道：“門主。”

“起來吧。”洛白道。

徐長松驚異。

洛白鄭重道：“秦風，你是暗衛首領，玉門易主之事，替我轉達各公子。自今日起，徐長松是新任掌門，請玉門務必護他周全。你留在這裡，日後聽憑新門主的差遣。”

秦風微怔，立即應聲：“秦風遵命。”他轉身朝徐長松抱拳：“見過門主！”

徐長松回半禮：“不必多禮。”

洛白輕道：“且回。”

秦風長身一躍，又消失在夜空。

“我該回去了，徐大哥也早些歇息。”今日一別，便無再見之日，只等來生了。

徐長松眼眶又紅了，張了張嘴，卻只能說出兩個字：“保重。”

洛白牽了牽嘴角，含淚淺笑，說道：“你也保重。”

次日，洛白簡單收拾幾樣衣物，同二百多號人的羽林隊伍浩浩蕩蕩離開了央池。白天趕路，晚上便投宿住在客棧。

這日，約走了一半路程，穿過一片林子時，馬兒突然嘴吐泡沫倒地不起。眾侍衛立即組成陣形：“保護皇妃！”

洛白聽到外面有情況，不敢貿然出去。

風吹過樹林，簌簌作響，卻沒有意想中的刺客出現。

又一陣風拂過，人群中終於有人喊道，“這風中的香氣有毒，散開！”

羽林軍領隊掀開車簾，“皇妃沒事吧？”

洛白心驚，“我沒事。”

領隊高聲道：“留兩人跟我一起護皇妃先走，其餘斷後。”

隨即駕馬車逃出樹林，就聽後面傳來刀戟之聲。

中了風中軟骨散的羽林軍，渾身無力，招架不住對方的攻擊，不消片刻功夫即被殲滅。對方十餘騎快馬，緊追不捨。

領隊見勢不妙，便對身旁兩人道：“我帶皇妃下車躲避，你們二人駕車繼續前行！”

“是！”兩位答應。

“皇妃，你拉緊小的手臂，準備跳車。”領隊回頭對洛白說道。

洛白神色一凜，點頭依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