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一進11月份,天剛有點兒冷,她便開始吵著腦瓜子疼,頭沉的抬不起來。整日躺在被窩裡“哎呀哎喲”的不敢動彈,連屙尿也全在床上。一到3月份天氣變暖,她就又馬上好的跟個沒事人似的到處蹦躂。
這幾年,周愛國馱著她去大大小小的醫院看了個遍,工資全都搭這上了,也沒查出來啥毛病。中藥西藥吃了一堆,照樣還是每年天氣一冷,就又開始犯病。一開始那兩年,曉月媽這些本族的親戚都挎著一籃子雞蛋去瞧她,但她年年如此,外人也就沒人再當回事了。想到這裡,曉月媽也就不打算去麻煩大哥了,如今正是最冷的時候,劉鳳英肯定又哎喲哎呦的纏磨著他要去醫院瞧病哩。
“娘,真要掀房子?”
“娘也不知道,房子好不容易蓋起來,哪能說掀就掀的。”
“就是。”
娘仨邊說邊回屋,剛一掀簾子,發現周愛民已經好了,拿著茶缸在爐子旁喝水,接連喝了四五缸。
“沒事兒了?”
“有啥事兒?”
“剛剛龔奶奶說要掀咱房子!”
“啥?”
“別胡說,別聽曉凡瞎說。”
初一這天白天,周愛民表現的很正常。曉月媽不准誰再提起這檔子事兒,怕他再受刺激。
晚上時,周愛民睡著睡著說起了夢話。開始時很小聲,聽不清說的什麼。後來他大聲叫了起來,一直喊“娘,害怕,害怕”。曉月媽怎麼晃都晃不醒,最後使盡全身力氣在他大腿根內側掐了一把。
“哎喲,哎喲,疼,疼!”,疼的周愛民突然睜開了眼睛。他直勾勾的望著屋頂,好大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夢到俺娘,一直跟我說別怕,讓我跟她走。蒙著眼睛,使勁攥著我手。”
“那不是咱娘,咱娘怎麼可能會害你。”
“那是誰?”
“魔鬼,肯定是魔鬼。”
“看著就是俺娘,穿著那件紫色暗花棉襖,黑色棉褲,一直笑。”
“那是魔鬼變成了咱孃的樣子嚇唬你。”
“再說了,咱娘拽你?她能有那麼大勁兒?”
“把這放枕頭底下。”,曉月媽找出來一把剪刀,塞到了丈夫枕頭底下。
“睡吧,我看著你。”,曉月媽一隻手挽著丈夫胳膊,另一隻手像哄孩子似的在他的胸口輕輕拍打著。
初二白天,周愛民表現的依舊很正常,只是夜裡又做了噩夢。
“夢到小李在咱家洗澡,就在這個屋。他一邊洗,一邊流血,弄的咱滿地都是。他對我說:哥,一個手洗的太累了,你幫幫我吧。血越來越多,最後快沒過床頭了,我突然醒了。”
曉月媽依舊像哄孩子似得,把他哄睡了。
接下來的幾天,他又做了五花八門的夢。夢到小李那隻斷手給他搓澡,給他偷偷蓋被子,曉月媽每次都耐心的哄他睡覺。
正月十三,曉月媽不知去哪兒了,一天沒在家。傍晚的時候,她把一家四口召集起來,在他們面前鋪開一張按有手印的白紙:
“娘,這是啥?”
“咱的新家。他爹,曉月,曉凡咱搬家吧。”,曉月的新家是村裡酒廠老闆的舊宅子,奶白色二層小樓,帶地下室。等曉月他們把這院裡、牆頭各處一人多高的雜草清除乾淨後,它宛如一座小型歐式宮殿。
“娘,這房子可貴吧?”
“貴,咱以後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
“娘,啥是勒緊褲腰帶?”
“就是你以後不能吃雪糕、辣條了!”
“米飯也得少吃點兒!”
“那俺不行!”
“哈哈哈哈!”,全家人都被曉凡逗笑了。
就這樣,曉月一家四口從村南搬到了村北,逃離了那個聒噪神秘的小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