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池患有抑鬱症,嚴重的時候別說是控制自已的情緒,就連喝口水手都會抖。
剛離開曲明硯的那兩個月,是他抑鬱軀體化最嚴重的時候。
白天陽光普照下來,能感受到人氣和溫暖的時候他尚可以微笑著跟身邊人搭兩句話,但每當夜幕降臨,無孔不入的空寂與壓抑幾乎要將人崩斷。
儘管在理智上洛小池很清楚,離開一段不好的感情亦是一段全新的開始,但他的情緒並不受理智支配,依舊崩潰到近乎窒息。
床頭的小燈昏暗開著,洛小池捂著自已的心口不停深呼吸。
無錯書吧好半晌,他慢慢轉過身想喝口水,無奈手會抖,水杯還沒送到嘴邊,就“嘩啦”一聲落了地,在新房子的地板上以極快的速度摔成粉碎。
洛小池被驚得打了個激靈,隨即,壓抑到極點的情緒終於被一抹暴戾佔據。
他猛地爆發,砸碎了自已手邊所有能摸到的東西,然後在無人關心的床腳縮成一團,抱緊自已的雙膝一滴一滴掉眼淚。
為什麼不愛他?
為什麼要騙他?
因為他有抑鬱症!
因為他只是個低賤的人類!
因為他有心臟病!
他身體的各方面都不好,偶爾看起來麻木又陰鷙,所以,就活該被拋棄嗎?
在無數個被自卑潮水般吞的夜晚,洛小池的心口一直抽著疼。
他的眼底泛起血絲,咬牙切齒的恨著曲明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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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後,二十九歲的洛小池重新和曲明硯生活在一起,其實已經很少想到這些事。
因為這段時間,知道他沒有給自已留後路,曲明硯就散盡家財給他鋪;知道他介意人類與吸血鬼地位不平等,曲明硯就拋棄爵位推翻貴族制度;他心臟不好,曲明硯就冒著生命危險給他運醫療器材;兩年失憶,曲明硯以哥哥的身份無微不至的照顧;在愛裡,他的精神抑鬱也多年沒有再復發過。
洛小池,一直在過正常的生活。
曲明硯鼓勵他自已賺錢做投資,以至於他現在還控著曲明硯新公司15%的股份,讓他即便上學學著樂器,也能有掌控財產和社會技能的安全感。
和好之後他每做成一件事,曲明硯都會誇他:“老婆,你好棒。”
儘管他並不樂意叫“老公”,也從來沒叫過,曲明硯依舊像只被馴服的大狗,不厭其煩的喊他“老婆”。
曲明硯告訴所有人:“是小池很好,他真的是個很好的人。”
自身的價值得到肯定,這讓洛小池活下去的希望越來越大,他開始慢慢享受生活。
比如今天,參加完音樂會的排練出來,已經是傍晚。
洛小池揹著小提琴,穿一身簡單的休閒裝,純白耳機穿過垂軟的黑髮輕釦在耳朵上。
他隨意點開一首歌——
“Now I know you gotta,Speak up if you want somebody.”
(到現在我才明白,要對所愛之人大聲訴說。)
“Can't let him get away, oh no~”
(別讓他錯過。)
“You don't wanna end up sorry.”
(你不願後悔無措。)
“The way that I'm feeling everyday.”
(不要像我這樣,終日在悔恨中度過。)
卡點的音樂配上DJ音效其實很能醒腦,與安靜的外表不同,洛小池喜歡辣一點的音樂。
在床上也是。
他背起小提琴走出排練廳,夕陽金燦燦的光輝落滿他的全身。
“小池!”
忽然,有聲音自一側傳來,曲明硯正穿著黑風衣立在夕陽正中央喊他。
曲明硯立在正對光明的地方,靠著一輛車對他招手。
應該是專門開了車來接他。
男人的五官本就生的俊美儒雅,此時掛在嘴邊的笑比陽光還要暖。
曲明硯的眼睛裡是柔情,是見到他那一瞬間的驚喜,是無數次都渴望能擁抱他的期待。
洛小池的耳機里正播放著卡點的音樂,曲明硯就那麼立在夕陽裡對他招了招手,而後邁步向他走來。
洛小池感覺到了被愛與被需要。
他的唇角輕輕彎起,小提琴遞給曲明硯後被他攬著肩膀走。
靠在一起的身影與道旁的樹影一起被夕陽拉長。
洛小池想,也許,人存在於世都是渴望被愛與被需要的。
能感受到愛的前提是平等與尊重。
愛情,本身就是自卑棄暗投明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