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回憶了下高二那個午後。
沈念坐在季晏禮外側。
少女靠在椅背上，手上拿著本書，隨意的翻閱著，她低著眼，側過身，長腿往外伸，擱在季晏禮的椅子下邊，時不時的晃動幾下，像是在極其幼稚地找存在感。
過了幾秒。
季晏禮側頭看她，平靜道:“沈念，我在做題。”
沈念動作一停，楊眉:“我不會。”
不會的題被她說的還挺驕傲。
他盯著她看，突然出聲:“哪一題?”
“……”
沒想到少年會這樣回答，她下巴往試卷上一仰，眼神卻一刻也沒離開過男孩。
少年拿著手裡的筆，把椅子往她那裡小幅度的挪了下，沈念慢騰騰的把書合上，把腳都收了回去。
“都不會?”
兩人視線對著。
沈念忽然撓頭，冒出了句:“昂吶。”
午後的沈念想起了剛才季晏禮跟她平視的眼。
就這一瞬間。
她的腦袋裡，突然冒出一個很強烈的念頭。
一個不一樣的想法。
那麼耀眼的一個少年。
他就應該，什麼都如願以償。
想要什麼，就給他什麼。
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星星，都應該把星星摘下給他。
讓他永遠保持。
現在這般意氣風發。
她知道他的壞，他的偏激，他的冷漠。
同樣也明白他的好，他的赤誠，他的孤勇。
年少時的少年就是少年，看不公不正敢反對，看滿身富貴懶察覺，只因那時是少年。
少年很好，願意早起陪她看日出，也願意吹海風等日落，當陽光烘烤著暖洋洋的春日，一寸一寸挪動。
重逢。
沈念不知道對於自已來說是好是壞。
只知道那平靜如海面的心底突然起了浪。
重逢是對相遇的一次複習。
每次相聚都為回憶多添一筆。
聚散離合終有時，這些被註定的事情，抱著期待下次相遇的心就好。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思緒被拉回。
沈念在門前起碼站了半個小時，她糾結猶豫要不要問昨晚的事。
直接問起會不會太刻意了?
突然一道男聲在身後響起:“沈秘書?”
沈念抬起頭來看他，部門經理。
他開口:“季總在裡面嗎？這個合同需要季總籤個字。”
“在…不在啊？”
乖巧溫婉的小臉突然變了，嘴角可以忽略不計的淺淺勾起。
她神情的有些迷茫，張口胡騶:“季總好像出去了，我也不確定。”
“好，那我敲一下看看。”
部門經理說著就要上前敲門。
“他不在！”
沈念倉皇的張開手臂擋在門口，不自覺的嚥了咽口水。
她掀眸，濃翹的睫毛隨之微微抬起，漆黑明亮的眼瞳靜悄悄看著他，波瀾不驚。
“噢～”
她撓撓了耳朵上方的黑髮，拖著長長的尾音，顯的很刻意，看著他的眼睛，繼續平靜吐字:“我想起來了，他回來上個廁所之後又出去了。”
面前的部門經理表情凝重:聽起來好像有點怪怪的。
十分有九分不對。
她眼神堅定又真誠，提高了一點音量，“我是季總秘書，這我還能騙你不成。”
他隨著沈唸的視落下，看著一雙纖細的手快速的把懷裡的合同抽走。
“一會兒等他回來，簽完我給你送過去。”
“挺忙的，你別來回跑了。”
她懷裡攥著合同，很輕的眨了兩下眼睛，她輕笑:“放心吧！”
她漂亮的眉眼一眨不眨的盯著他。
部門經理沒有察覺到她神色裡的異常，甚至感覺她還挺好的，人美心善。
“這樣啊，那先謝謝沈秘書了。”
話音落男人已經跨步離開了。
她莫名心虛，直到那道身影消失了好一會兒，她才敲門。
她推開門，下意識放輕了動作，但還是在看見男人時微微一愣。
她安靜的走進去，坐著的人眼窩深邃，眼窩很深，眼裡有很多細微的紅血絲，帶著不易察覺的疲憊。
沈念表情平靜，慢吞吞的走過去，白嫩嫩的小手把剛才攥著的合同放在季晏禮辦公桌上方。
她後撤一步。
季晏禮就這麼定格了兩秒，然後緩緩抬起頭，疏冷的眉眼淡淡掃了她一眼，便迅速收回視線。
她說:“這個合同需要季總簽字。”
他垂垂著眼睫，遮住眼中情緒。
“嗯。”
男人繼續垂頭翻看手裡的合同，連頭也沒抬。
垂在身側的手攥緊，小心臟像被無形的大手抓著。
他表情冷冷的，連語調都冷冰冰的，不會是自已昨晚做什麼過分的事情了吧？
她沉默幾秒，眸底劃過一抹清幽，緩緩開口:“謝謝季總昨晚送我回家。”
沈念聲音悶悶的。
“嗯。”
語氣依舊不鹹不淡。
他垂著眸，心忽然亂跳了兩拍，捏著鋼筆的手慢慢收緊。
今天的陽光恰好，幾縷暖陽散在她身上，將她周身的鋒利稜角都虛化，延伸開一片溫柔繾綣。
沈念嘴角扯著笑:“我喝醉後沒有做什麼吧？”
聲音微弱，還有些不確定。
她喜歡耍酒瘋，但那都是之前的事了，現在……應該不會了吧？
半晌，季晏禮動作一停，挑起眼皮盯著她，突然沒什麼情緒的笑了下，沒說話。
但沈念敏銳的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她湊近了些，仔細端詳他的神情。
辦公室裡的女孩眉眼微皺，她低下了頭，抿唇。
季晏禮無奈的垂眼笑了，他嗓音磁沉，靜靜的看著沈念:“沒什麼，就是發了兩個小時的酒瘋。”
空中有一聲悲鳴，重重打在她的脊樑骨，他說的乾脆，沒有任何猶豫，話前的那聲輕笑，被沈念當成了輕嘲。
她渾圓的眸子閃了閃，感覺到男人一直盯著她，沈念抬眸怯怯看過去，儘管早有準備，但在視線相觸的一瞬她還是愣了下。
手指緊攥著衣襬，沈念感覺那塊皺巴巴的布料馬上要被她抓爛了。
在聽到男人說出的話時，她的笑容就已經僵在臉上了，現在直直站著，看著他，兩人對視著，想要找個地洞逃避這一切。
看著呆呆的小人，他不可聞的低嘆，放柔聲音:“需要我幫你回憶…”
“不用…不用！”話沒說完就被截斷，沈念也被自已的反應怔了一下，未來得及深思，帶著悶悶的細聲再次響起:“對不起。”
五秒之後，點頭，那道男聲再次響起。
“沈念，你想清楚了，沒有別的想要對我說的嗎？”
一字一句，說的緩慢且認真，像是要表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