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夕陽的餘暉中，陸欣被五花大綁在一個椅子上，徒留一隻手臂，她面前站著小滿，其他人都在門後等著她們。

可憐的孩子，至今還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事實上，在生活的重錘砸向她那幼小的心靈時，她心中就一片空白，似乎什麼碎了。

“小滿，現在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呢。”陸欣身體無處都在疼痛著，喪屍病毒擴散到腦子後，就不斷衝擊最後的防線，帶來的是劇烈的疼痛。

她臉上硬生生扯出笑容，企圖用最好的形象迎接生命的終點。

“媽媽……”小滿開了口，聲音哽咽著，向前走了一步。

“抱歉，小滿，雖然一看到陸塵就讓他帶我回來，但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呢。”陸欣繼續說著，聲音虛弱，尷尬地笑著。

“媽媽，不要……”小滿又往前走了一步，眼淚在眼眶中打著轉。

“真可惜，不能親眼看到你長大，長得比我還高，不能看到你穿著潔白的婚紗，牽著另一邊的手走向幸福，也不能看到我未來的孫子了呢，明明我一直都期待著。”

“媽媽，會看到的，會的……”小滿臉上淚水一滴滴滑落，往前走著，想要觸碰她。

“停下！”陸欣用盡最後力量吼了出來，嚇得小滿顫抖一下，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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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雙目通紅，世界也越來越模糊，身上的面板快速地往青灰色轉變。

“小滿，抱歉……”

陸欣用盡最後力量，抬起手槍，指著自己太陽穴，漸漸地扣下扳機，小滿的瞳孔緊縮，向前伸手，腳步向前，嘴巴微張，似乎要喊出什麼。

“砰”的一聲，嚇到烏鴉，撲騰翅膀向遠方飛去，黑色的羽毛飄落。

血液如鮮紅的玫瑰綻放，生長在生命之上，卻帶來灰色的死亡。

陸欣的眼睛還在溫柔地看著小滿，面帶笑容，以最美麗的形象映在時間的尾巴。

“不要！！！”一道悲鳴響起，伴隨著接下來的啼哭，狠狠地在陸塵的心撕開個口子，在裡邊亂撞，他臉色蒼白地坐在地上，捂著自己的心臟。

“陸塵，你怎麼了？”小夢在旁邊焦急地問。

“沒事，可能剛剛跑太猛了，先別管我，快去看看小滿。”陸塵重重喘了幾口氣，多麼像啊，和自己失去父母的那一天一模一樣。

“才不是沒事呢，我扶你進去，不要強撐著。”小夢拉起陸塵，讓他支撐著自己，小小的身子彷彿一下拔高了不少。

在樓頂，小滿跪在地上，抓著母親的手，一直哭著，真像她母親說的那樣，怎麼哄都哄不好，怕小滿感染病毒，陸塵上去分開二人，小滿一直掙扎著，拳頭甚至幹到陸塵的臉上，流下一行鼻血。

林青和云云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著，陳峰在一旁輕輕地嘆息。

公寓樓內，出現了第一位死者……

大夥找了個房間，在外邊找了些土壤，草草地對屍體進行埋葬，在末世中，從來不缺死人，大多屍體隨意地被拋在街上，隨時間流逝腐爛。

在埋葬過程中，小滿牽著陸塵的手，看在土堆，問道：“不會再醒來了嗎？”

聽著女孩稚嫩的聲音，陸塵鼻頭一酸，握著的手不禁更緊了。

應該要欺騙她嗎，陸塵無法明白，但還是說出心裡話：“不會了吧。”

墓是一個木板，上邊刻著字。

對著墓拜了幾下後，陸塵坐在牆邊，楞楞地盯著地板。

看到陸塵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小滿走在她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少年郎，這麼不開心，可不像平常的你。”

“你……”陸塵聽到小滿安慰自己，錯愕地看著她，明明眼圈還紅紅，臉上淚痕還留著，居然跑來安慰自己。

“放心吧，我沒事了，所以你也開心點。”小滿伸手，在陸塵臉上強行拉起一個笑容，比哭還難看。

“真的沒事了？”陸塵不敢相信，他記得，自己父母走的時候，一個星期他躲在被子裡哭，哭累就吃點隨意吃點東西，吃飽了再哭。

小滿雙手叉腰，臉上帶著平常的笑容，露出的虎牙俏皮可愛，小小的身子似乎迸發出強大的力量。

“我可是很堅強的，你別小看我。”她是如此自信，彷彿世間一切磨難都無法打倒她。

看到她這麼樂觀，陸塵也不禁被感染，強行扯出笑容，不再沉著一張臉。

“我怎麼能被你比下去，放心吧，你媽已經把你託付給我了，以後你就由我照顧，不說吃香的喝辣的，讓你吃飽肯定沒有問題。”

“什麼託付……害不害臊。”小滿一下羞紅了臉，輕輕錘了一下他的胸口，便跑開了。

“對了，小滿，要搬過來跟我們一起住嗎，還有空房間，這樣吃飯什麼的也方便點，不過要離開你生活這麼久的家，我怕……”

“家……”小滿低著頭，喃喃道，但只是一瞬便昂起頭來，笑道：“放心吧，沒事，不用這麼照顧我，畢竟是我麻煩你，現在我就回家收拾東西。”

“怎麼能算麻煩呢？你是我徒弟，我現在做的一切都是投資，等你變強了我就有福了。”

“那我就放心了。”聽到陸塵的話，她鬆了口氣，開始上樓，回過頭來，威脅道：“不準跟上來，知道嗎，不然我會生氣的。”說著，還揮了揮她的小拳頭，露出虎牙，陸塵笑了笑，完全沒有威懾力。

經過小滿這一鬧，陸塵的心情好多了，不過晚上睡覺時，還是腦海中時不時閃過與欣姐的相處時的畫面。

夜晚，陸塵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始終睡不著，腦子不停地工作，自己開啟樓頂門時陸欣倒在地上，旁邊全是血的畫面始終揮之不去。

陸塵坐起身來，胡亂地揉了揉頭髮，看來今晚是睡不著了，出去上個廁所吧。

陸塵開啟房門，走到廁所門前，耳邊傳來小聲地啜泣聲，很小很小，像是刻意要不吵到其它人。

陸塵開啟廁所門的手僵住了，他轉頭看向客廳，果然，小滿正坐在沙發上，看著照片和紙條，一滴一滴淚水落下，小小的身子不時顫動一下。

照片上正是母女兩人的合影。

“陸塵……”小滿聽到聲音，轉過頭來，聲音哽咽著，她抬起衣袖來擦了一下眼睛，但後續的淚水又掉了下來。

“抱歉，吵到你了吧。”小滿露出笑容，但終究沒忍住，淚光在眼中閃了閃，又流下淚水。

陸塵坐在她旁邊，張了張口，沒能說出什麼，只是沉默地坐在一旁，遞給她一張紙。

“肩膀能借一下嗎。”小滿眼中浸滿淚水，小小的身子看起來十分弱小。

“靠吧，不如說我希望你全部發洩出來，免得憋在心裡難受。”陸塵輕聲說道，他是真不會安慰別人，特別是像小滿這樣的小女生。

不過他想至少能讓她不再孤獨，他十分明白失去親人的感受，尤其是這種情況下週圍一個人都沒有，這是最難受的。

小滿的小腦袋靠著他的手臂，淚水一點一點打溼了陸塵的衣服。

“為什麼，明明我只有媽媽一個家人……”小滿攥著陸塵的衣服。

“嗯……”

“明明媽媽是這麼好的一個人……”

“我知道……”

“明明一直以來只有媽媽陪著我……”

“我會陪著你……大家都會陪著你……”

銀色的月光灑在二人身上，柔柔地包裹住他們，陸塵看著窗外亮閃閃的夜空，感受肩膀溼漉漉的感覺，心久久無法平靜。

少女的啼哭久久在客廳內迴盪，就如同當時的陸塵一樣，不過唯一不同的是，此刻兩個靈魂互相依偎著。

哭了一會兒，小滿睡著了，躺在陸塵的肩膀上，像個嬰兒淺淺呼吸著，只是雖然睡著了，卻還是流著淚，嘴裡喃喃道：“媽媽，媽媽……”

陸塵抱起小滿，送她回房間，輕輕地把她放在床上，看到她眼圈紅紅的，眉頭還是緊緊皺著，便輕聲說道：“你這小傢伙，明明白天還笑著，盡逞強。”

小滿緊緊地抓住陸塵的手。

陸塵把手放在她旁邊，嘴裡輕輕哼著歌，這是他母親生前最喜歡的歌，舒緩，令人心安，小時候陸塵常常聽著它入睡。

漸漸地，聽著陸塵輕柔的歌聲，小滿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手上傳來的力道也慢慢變小，看來噩夢消失了。

陸塵慢慢地抽回自己的手，輕輕關上房門。

晚安，堅強的小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