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玉環壓住自已的修為,偽造出修為停留在煉氣五層的假象,然後離開空間,遠遠地回應了一句師父。
清河看見我,殺完圍上來的低等魔族,朝我而來。
真的是他。
清河這麼做,幾乎和陪我一起送死沒區別,我感到十分意外。
“楚魚你怎麼樣?”
“我沒事,師父你下來幹嘛,就算你陪我一起下來,我們也上不去了。”
我指了透不過一絲陽光的魔澗上方,清河卻突然用力將我拉到懷中,緊緊擁住,他懷中沾著一股好聞的冷香。
“我知道,但我不想再失去你第二次了,楚魚,上次的秘境之行,令我萬分後悔。”
“師父後悔什麼?”
“後悔沒能保護好你。”
清河的嗓音低沉暗啞,似是帶著對我的無限懊悔。
我微微推開些與他之間的距離。
“是嗎?沒想到師父這樣愛我,真叫我始料未及,我該怎麼辦好呢。”
他越這樣,我越捨不得報復他了。
可我是個小心眼記仇的人,剔仙骨的滋味那麼痛,我想讓他也嚐嚐。
“先不說這些了,離開魔澗的辦法並不是沒有,但是那條離開的路極其兇險,我盡力帶你一試。”
聽到清河說他有辦法帶我離開,我立即追問。
“什麼辦法?”
“我研究過鎮魔大陣,陣法內陰陽倒置,使魔氣只向下沉積,無法向上走,困在魔澗內的生靈企圖離開,則會受到嚴重反噬,但是物極必反,在魔澗最顛倒的深處,反而可能存在通往地面的出口。”
“你要帶我去魔澗最深的地方?那麼你可得想好了,倘若你的推斷出錯,那地方才是真正的有來無回。”
清河眼眸一沉。
“我清楚,萬魔澗最兇惡的魔族,被鎮壓在萬魔澗的最深處,我願意為了你闖一闖。”
“好。”
我微笑,主動抓握住他的手指,倒要看看這一世,他能為我做到什麼程度。
清河立刻緊緊反握住我的手,掌心傳來的溫度堅定熾熱。
“魔澗共有十八層,最上層是由魔氣所衍生的低等魔族,從第十五層開始,則是被鎮在封魔塔內的原生魔族。”
上層的低等魔族,在修為踏入大乘期境界的清河面前不值一提,最棘手的是封魔塔內的原生魔族,當年封印這些可怕傢伙的劍修前輩,哪一個不是如清河這樣的天才,踏入大乘期境界的數不勝數。
然而那場大戰的結果慘不忍睹,無數天才隕落此地。
清河帶我殺到最底層,談何容易。
這一去,面臨的下場極有可能十死無生。
清河問我準備好了沒有。
這男人當真願意為了我死?
百年修為,僅差一朝即可成仙入道,他肯為我一個女人甘願捨棄?
我唇角帶上幾分冰冷的譏笑。
“好啊,你可別後悔。”
他願意為我死,那麼就去死吧?
從第一層至第十四層,低等魔族的阻擋在清河面前視若無物,清河攬著我的腰迅速下降。
巨大的玄鐵鏈經過萬劍宗群山的層層鎮壓,最終延伸至深不見底的魔澗中,蜿蜒向下,宛如匍匐趴在深淵中的條條巨龍。
它們最後的彙集之地是封魔塔頂端,那裡懸浮著一顆猶如烈陽般刺眼炙熱的巨大寶珠,將這裡照得恍如白晝,一切清晰可見,空氣熱烘烘地烤人。
群魔頭頂壓著萬劍宗群山,還有這顆霸道的寶珠無時無刻不在炙烤著他們,這萬年來的日子一定很不好過吧。
傳說這顆寶珠叫烈陽丹,是一隻金烏鳥的內丹,炙熱無比,可燒灼驅散世間一切邪祟汙氣。
不知道我能不能吞得下。
清河手掌貼著我的腦袋,將我往他懷中按了按。
“抱緊我。”
封魔塔無門無窗,清河揮劍在屋頂斬開一道缺口,神奇的是,封魔塔能自愈,那缺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補齊恢復。
在缺口徹底癒合前,清河帶我進入封魔塔內部。
入眼,是灰黑色,彷彿無邊無際的空間。
嘩啦——深處傳來鐵鏈被沉重拖動的聲音,伴隨著沙啞的說話聲。
“多少年了,竟然又見到了可惡的修士。”
旁邊響起另一道尖細如太監的嗓音,高亢地問道。
“是不是千道塵!”
深處響起越來越多的竊竊私語聲,鐵鏈嘩啦聲嘈雜,隱藏在深處的魔族數不勝數。
“千道塵?是千道塵?”
“嘻嘻!殺了他!”
我感到壓力有點大,看了一眼清河。
“你確定可以嗎?”
“可以。”
“要不你把我放下來吧。”
我跟個那啥一樣趴在清河身上,擔心影響他發揮,要是他死的太早,就要我來對付這群魔修了。
我怕自已應付不來。
清河將我向上託了託。
“不需要,抓好。”
無數潛藏在暗處,被鐵鏈鎖住脖子的魔族,從四面八方猙獰著湧出。
看清河這麼自信的樣子,我就暫且信他吧,等他幫我清理完這幾層,我可以好不費吹灰之力的坐收漁翁之利。
封魔塔中的魔族被鎮壓了萬年,烈陽丹無時無刻地炙烤著它們,加之又被玄鐵鏈鎖住,清河應對起來也還可以。
到了後期,才表現出吃力。
魔澗底下分辨不出時間的流逝,不知過了多久,最終有驚無險地清理完第十五層。
清河為了保護我,傷痕累累,他腳下血流成河,屍骨累累。
將我放到地下,我問他還好吧。
“還好,第十五層的魔族,數量比我預想中的要少許多,它們在塔內經過萬年的弱肉強食,數量減少了小半,其他層內的情況,應該與這裡的情況一致。”
我用手指勾起一縷髮絲,繞在指尖,目光打量塔內的情形。
“也就是說你帶我離開,很有希望嘍?”
“並沒有,活下來的魔族,更強了。”
清河服下一粒療傷丹,然後原地打坐進行修養。
“待我恢復後再帶你前往下一層,別亂跑。”
我哦了一聲,一腳踢飛地上的屍骨,然後在清河旁邊坐下,看他肩部深可見骨的抓傷。
這和我印象中的清河元君可不一樣,印象中的清河元君,永遠潔如皓月,高高在上,這番狼狽的模樣前所未見。
他變了好多,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我生出了些不懷好意的心思,故意將一截手指戳入他的傷口,沾上溫熱的血,見他眉頭未皺一下,任由我為非作歹,問他。
“你不疼嗎?”
“還好,別鬧了。”
清河仍閉目修養,只當我在胡鬧。
可是我明明很疼,他憑什麼不疼?
指尖的血發黏,趁血幹了之前,我將血蹭在清河干淨的衣服布料處,擦乾淨。
他這反應不太好玩,我想看他後悔的樣子。
如果他後悔,我就可以在這裡殺了他了。
清河修養恢復好身體,站起身。
“走吧,去下一層。”
我抓住他的手,他將我重新拽進懷裡。
快些,我已經迫不及待想殺了清河了。
每一層之間都有連線的通道,垂直向下。
第十六層的魔族數量相比上一層,少多了,可隨之而來的是更強悍的實力。
我能發現清河更吃力了,他為了護我,傷痕累累。
第十六層艱險地清理完,清河也力盡地倒下,他最後用劍支撐著地,放我從他身上下去。
我鬆手爬出去,清河咳了兩聲,唇角溢位一絲鮮血。
“按照你現在的修為,可能堅持不到下一層了,如今後悔,還來得及。”
快後悔吧,我不相信天底下有男人能為喜歡的女人付出生命和一切。
清河抬手擦去唇角的鮮血。
“我若是中途後悔,一開始就不會下來找你。”
哼!我踢了一腳空氣。
清河再次原地打坐,他的後背已經完全沒有一塊好肉,血淋淋黏糊糊。
他如今的這副模樣與我當初被剔仙骨相比,不知是他更痛,還是我更痛。
這次清河所用的時間,比第一次長數倍。
他每透過一層,都要以摧殘身體和經脈為代價,即使中途進行了恢復,這樣打下去實力也將面臨層層削弱。
越往下,魔族的實力越強,他卻越來越弱。
等清河恢復完,再次站起來對我說走吧。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這副堅定的模樣,我心裡湧起一絲不安與害怕。
“怎麼了?”
見我久久望著他沒有動作,清河問我。
“難道你在擔心我會死?”
我唇角忽然揚起冷笑,我當然擔心,我擔心遇到一個肯為我而死的男人。
如果有男人為我付出生命,那麼我之前所堅信的又是什麼。
清河將手伸向我。
“還剩兩層,就要快了,相信我。”
望著他向我伸來的手,我的表情凝重,已經有些笑不出來了。
“楚魚?”
清河眉頭終於微皺。
我拍了拍屁股自已站起來。
第十七層。
踏入十七層後,我明顯感受到這一層與前兩次都不同,氣息異常恐怖。
黑暗中傳來鐵鏈的拖拉聲,一雙蒼白纖瘦的腳從黑暗中走出,衣襬破爛,但上面殘破的繡紋與金線,仍能看出當初這件衣服的華麗。
一道男音傳來。
“呦,真是稀奇罕見,萬年來封魔塔從未有外界生靈踏足,何況人族,今日竟有一人族修士,帶著一個女人殺穿封魔塔整整兩層,不知這位人族的大能,到此有何目的?”
群魔終日困在暗無天日的魔澗,大多被困得神智瘋癲,或者異常變態嗜血,這個魔族卻言語正常,不像被囚瘋了的樣子。
那魔族從黑暗中徹底走出,頭髮長長地曳地,披在身後,面容蒼白,面板呈現不正常的半透明狀,雖然衣服破爛地不成樣子,卻容貌昳麗難掩,身形瘦高。
“雖然封魔塔除了一群被困到神志不清的魔族,別無其他法寶,可若二位有什麼想要的,不妨說出來聽聽,興許我正巧知道呢。”
清河將劍橫在身前,冷聲。
“無可奉告。”
我們要做的是離開魔澗,而這離開的辦法,怎麼能讓魔族知道。
清河在達到目的前唯一要做的,就是殺光封魔塔所有魔族,永保這個秘密無法洩出。
封魔塔的魔族沒有武器可使,實力減弱了大半。
這個魔族男人,用蓄著長長尖指甲的手來抵擋,可實力依舊強悍,並且隱隱在清河之上。
第十七層只有他一個嗎?
我想多了,很快黑暗中傳出另一道妖媚的女聲。
“哥哥,出什麼事了?”
還有第二個。
兩個實力絕對在大乘期之上的魔族,清河身上很快再次掛了傷,手中的劍飛落,他也抱著我重重飛落在地,依舊牢牢將我抱在懷中。
清河吐出一口血,全身的經脈斷了大半。
那魔族男人開口。
“看來不太行呢,你帶著這女人,怕是闖不過這一層了。”
“哥哥,這個男人長得不錯,我想留著他。”
清河咳了一聲,附在我耳邊輕輕說道。
“對不起讓你失望了,我沒能帶你出去。”
“你想為我死?”
不可能,清河必須死在我手上才對。
那魔修冷笑。
“都死到臨頭了,你們還在說什麼?”
他掌心聚起一團魔氣,準備為我們來一個了結。
我站起來,從容地拍了拍身上的灰,不知道我的境界提高了那麼多,今天能不能打得過他們。
那魔修發出一聲疑惑。
“嗯?你......”
我咧嘴衝他們一笑。
“我應該比你們高階一些,但不是太懂你們之間的等級,不如今天試試吧。”
衝上前迅速與他對上一掌,魔氣潰散,強勁的氣流向四周湧動,我站在原地紋絲不動,那魔族男人被我震得後退數步。
但是我手臂的骨頭在接觸的一瞬間寸寸崩裂斷開,又立即復原。
我甩了甩那隻被震到發麻的手臂。
“看來還差一點。”
他的神色略微一變,眼底劃過不可思議。
“你是......”
趁他們這片刻的遲疑,我帶起清河進了空間。
將清河扒了衣服丟進下游的靈泉水中,然後我就不管他了,自生自滅吧。
青淵問我不管這個人?
“不管,他死了更好。”
“可他拼了命帶你離開這鬼地方,你怎能如此忘恩負義?”
“忘恩負義,對呀,我本來就沒有良心。”
我是魔,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