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洛苒秋臉上的笑容僵住。
她看著因為生病暴瘦的媽媽,心中無比苦澀,她很害怕媽媽突然離開自已。
她可以沒有洛家,但不能沒有媽媽。
如果媽媽走了,她就是沒有人愛的孩子了。
面對楊知遙猶豫閃躲的眼神,洛苒秋強迫自已笑著開口。
可是剛開口便是難以壓抑的哭腔:“怎麼,怎麼突然說不治了?不是說腫瘤不算大,做介入治療之後就安排手術嗎?”
“是……”楊知遙也記得這些事。
聽到媽媽低聲回話,洛苒秋有些自責剛才說話的聲音是不是有些大,嚇著媽媽了。
越是想越心疼。
她低著頭,淚水陡然落下,滴在兩人的手上,綻出一朵小水花。
哪怕肩膀無法剋制地抖動,洛苒秋還在努力讓自已的聲音聽起來正常:“所以媽媽,別放棄治療。
做了手術,把腫瘤切除,我們就能出院了。
等出了院,我就請假,你想去哪我們就去。”
“媽媽也想多陪陪你,可是秋秋,我很不安。
我似乎成為了洛家拿捏你的把柄。”楊知遙抬手擦去洛苒秋的淚水。
她繼續說:“其實媽媽很後悔當初讓你回洛家,早知道你過的是那樣的生活,就不放你回去了。
我辛苦一點,也不該讓你回去。
你十八歲那年跑出來自立,卻又因為我回到和地獄一樣的地方。”
“秋秋,你本來可以不管我的。”
洛苒秋的淚水決堤般停不下來,她搖頭否認媽媽的話,張開口卻因為嗓子喑啞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哭得厲害了就會這樣,無法發聲。
可是她想說話。
她想告訴媽媽:不是這樣的,洛家本來就欠媽媽的,只是洛家卑鄙。
楊知遙張開手臂抱住洛苒秋,感受女兒哭泣時難以剋制的抖動,於是拍著她的背,輕輕哼著幼年時的歌謠。
在媽媽溫柔的哼唱聲中,洛苒秋慢慢止住了哭聲。
她抬眼望著媽媽,剛哭過的眼睛清澈明亮,眼眶裡還含著尚未落下的淚水,像一頭小鹿。
“媽媽,你安心治療,洛家那邊我會解決。錢、手術、醫生,這些您都別擔心。”
洛苒秋說著,眼神變得無比堅定,“媽媽,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楊知遙知道洛苒秋這樣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而她也清楚,洛家不會讓她死,也不會讓她痊癒。
日子這麼吊著,她應該能熬到秋秋解決這些事的那天。
“好,我的秋秋想做什麼,一定能辦成!”儘管楊知遙此時因為肝上的腫瘤被磋磨瘦了十幾斤,但她說話時的聲音永遠擲地有聲,充滿力量。
話說到這裡,洛苒秋再次問媽媽:“會繼續接受治療的對吧?”
“會,一定會,不把這腫瘤切除不罷休。”楊知遙點頭保證。
有了媽媽的話,洛苒秋懸著的心也能放下一部分了。
至於剩下的部分,等媽媽真正接受治療的時候再說吧!
馮阿姨帶著盒飯回來的時候,病房裡的二人正在安靜的看電視。
“給,飯。”馮阿姨不客氣的把盒飯甩在洛苒秋面前。
所幸盒子結實,裡面的飯菜不至於灑出來。
洛苒秋望了她一眼。
反倒是馮阿姨不能接受洛苒秋如此淡漠的眼神,跳腳般的大罵:“真把自已當個人物了,給你東西都不知道說聲謝謝?你以為嫁給傅家就高人一等了?”
“是啊!”洛苒秋對馮阿姨露出純真的笑容,不否認這層身份。
沒想到對方會直接承認,馮阿姨憋紅了臉,罵道:“不要臉!你這撿垃圾的賤貨!如果不是嫻兒小姐不屑於嫁給傅家,輪得到你?”
馮阿姨這張嘴張開後就像關不上一樣,罵遍了洛苒秋祖宗十八代。
因為洛苒秋不受老爺夫人的重視,而她又是夫人的心腹,所以馮阿姨瞧不起這個真千金。
什麼真千金假千金,得到寵愛的才是這個家真正的大小姐。
不受寵的女人今天居然敢命令自已,還用那種看下人的眼神看她,真把自已當人物了!
本來在醫院守著癌症病人就煩。
洛苒秋卻覺得聽著舒服,她的十八代祖宗都是洛家人,把他們的墳掘了她一定拍手叫好。
可是楊知遙見不得有人罵自已捧在手心養大的女兒。
要知道,楊知遙當年也是罵遍十里八鄉有名的潑婦,最近生病不宜動怒,她一直保持良好的心態和品性。
忍不了了!
楊知遙正要抬起手罵回去,卻被洛苒秋按住。
“沒事,她罵的都是洛家人。”
有了這句提醒,楊知遙腦袋轉了一下。
還真是。
於是兩人靜靜的看著馮阿姨叉著腰問候洛家的列祖列宗。
“咚咚……”一聲清脆的敲門聲打斷了罵得口乾舌燥的馮阿姨。
本以為是醫生或者護士來反映他們病房太吵,影響到其他病人了。
門口站著的卻是身材高大的帥氣男人。
馮阿姨見門口的小夥子長相俊俏,立即紅了臉,一改剛才罵街模樣,掐著嗓子問:“帥哥,有什麼事嗎?”
男人皺眉時未曾猶豫半分。
他沒搭理朝自已拋媚眼的馮阿姨,提步走向洛苒秋。
“秋秋,這位就是媽媽吧?”傅晏禮十分自來熟的喊楊知遙媽媽。
“秋秋,他是……”
洛苒秋沒想到傅晏禮會找到這來,她有些懵地眨眨眼,隨後開始介紹:“他是傅晏禮。這位是我小時候的養母,楊女士。”
有外人在這,洛苒秋不方便喊媽媽。
傅晏禮則對楊知遙露出和煦的笑容,親切地喊著:“媽媽晚上好。”
另一邊拋媚眼失敗的馮阿姨聽說是姓傅的,猜測他就是洛苒秋的老公。
心中罵了一句死丫頭,隨後立即上前糾正:“傅先生,洛……洛,她的媽媽不在這。您別亂喊。”
傅晏禮很討厭自已說話的時候有人插嘴,特別是現在他正在努力瞭解洛苒秋,更不能接受其他人從中作亂。
他睨了馮阿姨一眼。
那眼神如寒窟,凍得人瑟瑟發抖。馮阿姨此刻身體不自覺地抖如篩糠,支支吾吾的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沒有旁人多嘴,三人圍在一起的氛圍變得無比溫馨。
楊知遙也沒想到她的秋秋嫁的人這麼帥氣,談吐也十分有教養。
看樣子就知道是從富貴人家出來的。
可是,為什麼洛家會讓這種人順利的娶秋秋呢?
楊知遙不解,但也不方便問。
大概傅少爺有不方便說的隱疾。
否則無論楊知遙怎麼想,都覺得洛家那對夫妻不可能把好事給秋秋。
傅晏禮沒注意到楊知遙的微表情,但看一眼手錶,到了晚飯時間。
無錯書吧起身準備帶洛苒秋離開。
“媽媽,時候不早了,您好好休息,下次我再和秋秋一起來看您。”
聽說他們要走了,楊知遙回過神來,想下床送他們,被二人攔住。
最後只能坐在床上目送他們。
等兩人走後,病人和陪護的戰爭在此刻爆發。
罵得那叫一個昏天黑地,醫生護士來了都擋不住,還有不少其他病房的病人和家屬過來觀戰。
最後以馮阿姨體力不支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