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氣坐下,身後有人過來幫她鋪好餐墊。
菜餚陸陸續續上來,程舒葉受了剛才的事影響,胃口不佳。
她夾了一些蔬菜,慢慢地在碗中挑著,心裡默默數著時間等結束。
許慕風無聲地看了看她,給她盛了一碗湯,不停地夾菜。
程舒葉看著自已碗裡堆起來的小山,有點哭笑不得。
許老太用勺子慢慢攪著碗裡的東西,緩緩開口問:“霄雲啊,你年紀也不小了,什麼時候正式帶個女朋友回來?”
許霄雲頭也沒抬,“我一直有啊,哪天帶回來您看看。”
許老太冷哼一聲,“不正式的就別帶到家裡來了,那種不正經的也別帶回來,我看了頭疼。”
除了說話的兩人外,所有人的臉色變得不大好看。
許深言開口道:“媽……”
許老太重重咳嗽一聲,打斷了他的話,然後自顧自地說:“來,小吳,給客人盛些蟹粉豆腐。這個雖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容易嚼,也不大腥氣。”頓了一頓,又加道:“這沒結婚的人吶吃點沒事,結了婚就得戒了,性冷,影響生育。”
她可以咬重了“結了婚”三個字。
程舒葉的臉變得慘白。
高三那年,父親回家時總會捎帶一份蟹粉豆腐回家,她和母親不明所以,欣然享用。後來父親出軌的事件被捅破,母親才知道,父親的出軌物件最愛吃的就是蟹粉豆腐。那個她們享用的,不過是他買來討好情人剩下的東西。
父母隨即離婚,她跟了母親,從此也不再吃這個東西。
過了幾年,她才知道,原來母親也有一個婚內出軌物件,只是她做事隱蔽,沒有被發現。
她這才明白父母離婚時的冷靜。
那不是心死,而是變心。
父母都開啟了自已的新生活,只有程舒葉還留在原地,難以置信發生的一切。
這件事情瞭解的人並不多,但許老太明顯知道情況,她眼神疏離而冷漠,注視著程舒葉的臉。
這一碗蟹粉豆腐,好像許老太一個輕描淡寫的警告,提醒著程舒葉,她知道自已的所有事情,出軌的父親,
碗被輕輕放在程舒葉面前,食物的味道鑽進她的鼻腔,激起一陣反胃。
程舒葉胸口上下起伏,慢慢站起身來。
她異常冷靜地開口:“多謝款待。晚上還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
許慕風皺著眉頭站起身來。
許老太嚴厲道:“小風,沒有規矩了嗎?坐下!”
許慕風眼神狠厲而堅決,他沉聲道:“奶奶,程舒葉是我認準的人,她什麼樣,我心裡有數。”說完扔下勺子追出去。
瓷勺子叮噹兩聲,掉在地上碎開。
許老太氣得臉色發青,哆哆嗦嗦道:“沒了規矩了!為了個女的,把長輩都不放在眼裡了!這是什麼了不得的女的嗎?爹媽都不要的東西,這樣的人家能有什麼好種!”
葉君在一旁打圓場:“舒葉這孩子我們從小看著的,是個好孩子。”
許深言也上來勸解:“媽,年輕人自已的事。”
許老太看了倆人一眼,古怪一笑道:“哼,是了,兒子的婚事我都做不了主呢,孫子的怎麼輪得到我。”
於是將面前的東西一摔,慢慢走上樓。
葉君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
她憤憤地盯著許老太的背影。
在她之前,許深言有過一個未婚妻,但耐不住倆人情投意合在一起了。這麼多年來,自已的婆婆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她,她也懶得理會,只是憤恨許老太的心高氣傲。
沒想到到了自已兒子的婚事,她也要來插上一腳。
許深言上來拉她,被她狠狠甩開,兩個人走回房間。
整個桌上只剩下許霄雲,他倒樂得自在,讓管家抱回狗,給它喂起桌上的牛肉。
程舒葉走得並不快,許慕風很快追上,將她緊緊拉住。
“你……”他的話堵在嗓子口,半天才擠出一句,“她就那個脾氣。”
程舒葉沒說一句話。
許慕風還以為她在氣許老太的態度,於是上前摟住她,“她說的所有話你都別聽,她這個人就是這樣。”
程舒葉在他懷裡悶悶地笑了一聲,聲音很古怪。
許慕風被她推開,愣愣地看著她。
程舒葉勾起嘴角,笑得很誇張。
“我在乎什麼,又不是要忍她一輩子,兩個月而已。” 她在笑,可是眼睛裡毫無笑意。
許慕風聽見“兩個月”的字眼,臉色不善。
程舒葉撫了撫頭髮,自言自語道:“今天不是很餓,可惜了那蟹粉豆腐了。”想了一想,又重新笑道:“不過也是,不是什麼好東西。多謝款待,不用送了,我自已打車走,你回去吧。”
說完不顧面前人的反應,有些晃悠地走遠。
許慕風知道自已再追上去也沒用,站在原地看著她遠去的方向出神。
許霄雲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身後,他撇撇嘴道:“哥,你怎麼還是她啊?”
許慕風沒有理他,沉著臉回了家。
程舒葉走了一小段路,抬手摸了摸臉,滿是淚水。
她踉踉蹌蹌靠在旁邊牆上,摸著身上的裙子,心中無比苦澀。
所有的幸福,在高三的那一天,就和她再也沒有關係了。
美滿的家庭,還有,那個曾經說永遠在一起的男孩。
全都隨著父母的離婚和自已的轉學一掃而空。
現在剩下的,只有自已,和那個被她傷害過的男孩。
可是自已不能再傷害他了,不能因為自已的原因,讓他遭受不必要的汙名和矛盾。
程舒葉抬頭看天,覺得身體漸漸抽離。
她身子一軟,倒在一旁,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