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夢悠悠轉醒時,只覺得神清氣爽,沒有做夢的感覺真好。她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已正平躺在馬車上,頭下墊著柔軟的枕頭,身上還蓋著衣物。她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然後開始整理自已有些凌亂的頭髮和衣服。
無夢掀開門簾,跳下馬車。
段屹然安靜地坐在篝火旁,手裡拿著一本書,專注地閱讀著。桑芷則在另一堆篝火旁邊,認真地烤著一隻野兔。跳躍的火光照在他們的臉上,給人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無夢走到段屹然身邊,輕聲問道:\"你們怎麼沒叫醒我呀?\"
段屹然微笑著抬起頭,放下手中的書本,搬來一塊石頭放在火堆邊,示意無夢坐下。他溫柔地說:\"你睡得很香,桑芷說做飯還需要一些時間,等做好了再叫你起來。這樣你可以多休息一會兒。\"
無夢暖心地點點頭,在石頭上坐了下來。她看著段屹然專注讀書的樣子有些入迷。這個男人總是那麼沉穩、內斂,卻又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對她的關心和體貼。
而桑芷在一旁熟練地翻動著烤兔,兔肉散發出誘人的香氣來。
桑芷轉動著棍子,小刀給烤的有些黃的兔子開了些口子,撒上點鹽巴,說道:“是啊大小姐,天快黑的時候,段公子就醒來了,吩咐我尋找能夠露宿的地方。段公子也太厲害了,他叫我怎麼用自已的能力探路,特別方便。”
她的話語裡不再像之前還有些抗拒,變得有些崇拜段屹然的樣子。
無夢好奇,忙問道:“怎麼辦到的?”她很好奇段屹然是如何知道,並且能夠教其使用。
他向火堆裡添了一根柴火,說道:“想想植物的特性就知道啦,根系尋找養分和水源,利用本能去找就行。”
“是呀,我在澤仙鎮的荒郊時,都只會找到水源,沒想過嵌入底下去直接探尋取。”桑芷對於自已有用處十分開心,臉上的表情都靈動了不少。
“桑芷很聰明,比某些人學習東西可強太多了。”段屹然舔柴的手沒停,毒舌的嘴也沒停。
無夢瞬間又被冒犯到,隨即展開鬥雞模式,道:“怎麼說話的,我天賦異稟,學什麼不快?不就是有些不想學而已嘛?”
“對對對,不想學。”段屹然哈哈大笑得安撫道。
“大小姐一直都是如此,從小隻聽自已感興趣的,不感興趣的一概不理會。”桑芷也在邊上咯咯直笑。
無夢也不惱,笑著繼續回應:“所以嘛,興趣才是學習的動力,不是我學不會,是我不想學,要是學起來,我怕有些人要自愧不如嘍。”順帶暗諷了一下段屹然。
說完,她的肚子也很配合的咕咕叫了起來。
段屹然似乎察覺到了無夢的狀態,他輕輕一笑,說:\"看樣子你餓了,應該很快就可以吃飯了。\"
在這小溪邊,夜色迷人,星光璀璨,三人嬉笑打鬧,非常愜意。沒過多久,兔子也烤好了。桑芷將兔子分裝拿到無夢他們面前,三人便圍著火堆,享用美食。
她誇讚道:\"真好吃!桑芷,你的手藝真好。\"
夜幕漸漸降臨,篝火越燒越旺,照亮了周圍的空間。無夢、段屹然和桑芷圍坐在篝火旁,一邊享受著美食,讓這個夜晚變得格外美好。
吃的滿嘴油脂的無夢說:“屹然,給我些符,我用的差不多了。”
段屹然停下剛送進嘴的肉,無奈地說:“我說大小姐!從澤仙鎮出來,我足足給了你各種符籙近百張,就只在剛剛那個村裡遇到麻煩事用過,你就快用完啦?真的不是肚子餓吃了的嘛?”
“這不是你生產的也快嘛,別那麼小氣。”無夢十分豪氣的說。手上的動作一刻都沒停,一塊一塊的往嘴裡送肉。
段屹然索性放下手裡的東西,稍微認真了點說:“寫符需要用上道行和靈氣的,哪裡是那麼隨便就行的?”
“你就唬我吧,明明是使用的人道行靈力花費的最多,寫的人是準確度更為重要。”
“那你能不能自已也學會畫?學會之後,憑空畫符都不在話下了。”段屹然苦口婆心地勸說,他已經多次勸她要好好學習符籙,畢竟這種輔助工具好用且方便攜帶。然而,在山上的時候,無論他如何教導,無夢總是記混淆,幾張符紙也能混雜在一起,完全失去了功效,最後,就變得說什麼也不學。
無夢把骨頭扔到一邊,吮吸著手指,接著說道:“符紙有好幾百甚至上千張呢,我根本就記不全啊!而且,有些要寫山神土地,有些又要請三清老祖,我真的記不住嘛。”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撒嬌的味道。
段依然不想再跟她說下去了,於是乾脆又開始吃肉,並隨口應了一句:“等會兒給你吧。”對他來說,寫符紙確實非常容易,他希望無夢能夠學會的主要原因是擔心兩人分頭行動時,無法及時補充物資,缺乏保障。
“段公子,是不是隻要不寫錯,這符紙就能發揮作用呢?”在一旁的桑芷問道。
段屹然和無夢都抬頭看向桑芷。
無夢問:“你想學?”
“若真能學,也能幫上大小姐。”桑芷認真的說。
段屹然看向桑芷,眯起眼睛,說道:“畫符籙,需要有修為注入方有更大的輔助威力,雖說你魂魄滋養也有近百年,但畢竟如今是妖身,化形也不過十幾年,修為不高,再者妖原本就與修道相沖,學習起來可能會有些阻礙。”
桑芷有些洩氣,光說記憶力,她絕對沒問題,可是說到妖身和修為是根本問題,這個實在是解決不了。
“不過。”段屹然把她的失落看在眼裡,輕笑一聲又說,“也有妖修道習符籙,你目前只是讓無夢使用的話,只要符紙沒畫錯即可,無夢逆天的存在不挑篆符人的修為。”
“你這說話大喘氣的,累不累人?”無夢在一旁被一口一個“但是”“不過”搞的無語,道,“桑芷能學就教教她,就我這燒符的速度,的確是需要有人幫你分擔。”
桑芷聽到能學,立馬變回笑臉,不停的點頭,道:“辛苦什麼的不怕。我能堅持。”
段屹然點頭。掏出一張黃紙,說道:“大部分的符都要在最合適的時辰畫,修為高的靈力強的隨時畫就行。”後面這句話就是對著無夢講的,繼續說,“所以都會事先準備好,也有很多符是即畫即用的。修為道法高深的可以憑空畫符,亦有同等效力。如今你身為妖身,還有很多濁氣,容易無效或者反噬。”
掏出筆墨,看了眼時辰,寫下清淨符。
“你本體是鐵線蓮,喜陽卻不喜暴曬,每日的日月交替之時,都是你採集天地靈氣最好的時機,卯時和申時,你都要畫上這麼一張,化符飲水,再靜坐採納。你先用這張符紙感受一下。”段屹然把符紙交給她。
桑芷小心翼翼地將水化開,然後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接著,她靜靜地打坐在江水邊,閉上雙眸,開始調整自已的呼吸節奏。此時此刻,時間彷彿凝固了一般,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格外寧靜。
而另一邊,無夢和段屹然則繼續閒聊著,似乎並沒有察覺到桑芷的變化。他們沉浸在自已的話題中,不知不覺間,一盞茶的時間已經過去。
就在這時,桑芷突然睜開雙眼,動作迅速地抬起手看了看。瞬間,一股奇妙的感覺湧上心頭,她覺得自已的身體變得無比輕盈,彷彿所有的疲憊和壓力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這種難以言喻的輕鬆感讓桑芷不禁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段屹然回頭問道:“如何?”
“是在神奇,剛剛打坐時,感覺周身有氣體流竄,幾個來回下來,現在身體格外輕鬆。”桑芷握了握拳頭,十分爽快。
“這就是天地靈氣入體的感覺,剛剛那符紙可記清如何繪製了?”
“記清了。”桑芷點頭。
“那每日這兩個時辰給自已畫上一道,在靜坐讓靈氣遊走,什麼時候再有這個狀態,你的濁氣也代謝的差不多了。接下去的符籙撰寫便沒什麼問題了。”他從懷裡掏出一堆空白黃紙遞給桑芷,她走向一邊,練習書寫。
又掏出一疊黃紙遞給無夢。
“我家大丫鬟不錯吧。”無夢嬉皮笑臉的接過手,一把塞進袖袋裡。
段屹然大方稱讚,看著無夢,道:“資質很不錯,又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是個學習篆符的苗子。”
“那就好,哎,我們接下來往哪邊走?”
“沿著這條路再走上半日,我們就能到臨城了。早些年來這邊放過好幾個探知魘的靈珠,但這麼多年過去,一直都沒有反應。”
無夢手持木棒,挑動著眼前的火堆,火勢逐漸變大,映照著她的面龐,微微泛紅。
“無夢,這幾日玩得可開心?”段屹然輕聲問道,“這一百年都困在山上,此番下山來,可還愉悅?”
“開心呀!你不知道,你每次下山我只能呆在房裡的時候有多無聊。如今好了,能和你一同下山,也無需趕時間,真是愜意極了。”無夢抬頭看著段屹然,巧笑嫣然。
段屹然伸手將無夢垂落的髮絲撩至耳後,輕聲回應:“那就好。如今你已不再懼怕陽光,也可盡情享受這天地之美。”
無夢停下手中的動作,若有所思地問:“屹然,在你的印象中,我身邊可曾有過一個白衣男子?”她總覺得那個男子與自已關係匪淺,似曾相識。
段屹然搖了搖頭,回答道:“我與你相識相處的時間不過兩年,並未有這樣的人的印象。你是說十指記憶裡的那個男人嗎?”
“嗯,他給我的感覺很熟悉,但我仔細回憶了夢中的那些場景,卻並無與之對應的人。不知他究竟是誰。”無夢眉頭微皺。“或許問問桑芷會更清楚些……桑芷,你過來一下。”
無夢喚來了桑芷。桑芷放下手中的筆墨,小跑過來。
“大小姐。”
“快坐下來,桑芷。你可記得我身邊有過白衣少年?”無夢單刀直入。
“白衣少年?讓我想想……嗯,走動比較頻繁嗎?”桑芷思索片刻,突然靈光一閃,道,“哦!我想起來了!望家表哥望泛之常常來齊府,他向來喜愛穿白衣,每次過來都身著白衣。”
“表哥?快和我講講是什麼樣的人。”入夢裡的那個人十分熟悉,像是朝夕相伴的熟悉,只是她的記憶消失了,記不起來。所以任何可能的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
“望家表哥是夫人的小叔的長孫,小的時候在齊府住過五年,和兩位小姐也算是青梅竹馬。”
“哦……青梅竹馬……”段屹然在邊上陰陽怪氣的附和。語氣裡酸溜溜的。
無夢連忙撇清關係,拉著段屹然的手說:“我可不記得了,不記得就是沒關係。”
桑芷瞄了兩人一眼,繼續說:“泛之少爺比小姐年長六歲,八歲來到齊府,一直待到十一歲,才被接回望家,之後每年會常來來齊府住上月餘,直到弱冠管理家業之後,來的次數就少了,一兩年還是會來待上幾日。”
“我之前回到記憶中的時間,沒有見過,那段時間沒來過吧。”無夢迴憶著記憶裡的內容。
桑芷仔細想了一下,思考片刻,說道:“來過的,正好是那段時間九一真人想要收小姐為徒的之後,泛之公子來府上待了好幾天……是來……來……”桑芷突然變得支支吾吾。
段屹然突然抽開無夢握著的手,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道:“哦……我想起來了,那時候有個俊秀的白麵小生來到齊府,你那時候和我說過,是你表哥,來向你爹孃討教商賈之道。”
“我怎麼知道,我摔暈了就醒了。”無夢立馬澄清。
“桑芷,你詳細說說,這個人是來幹嘛的。”段屹然咬著牙,惡狠狠的說道,似乎明白了那時候無夢語無倫次找理由是為何。
桑芷再看了無夢一眼,有些為難的不知道怎麼說。無夢擺著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歪的樣子,下巴一抬,一副但說無妨的模樣。
“泛之公子到的時候,大小姐去了洗心觀,昏迷被送回來的時候,他也和老爺夫人一起會面九一真人的。一聽說要收大小姐為弟子,許是怕小姐入道門,要守清規戒律,待真人走後,立馬向老爺夫人提親,想要迎娶大小姐……”後面越說越輕。
啊?提親!無夢心中頓時“咯噔”一聲,這可如何是好?她不禁有些心虛起來,畢竟這件事情與她並無直接關係呀。無夢一邊在心裡暗暗叫苦不迭,一邊卻又不緊不慢地朝著段屹然那個方向斜眼瞄去。說來也巧,此刻的段屹然正直直地盯著無夢看呢!兩人的目光就這樣不期而遇,彷彿在空氣中碰撞出了一絲火花。
段屹然那單側的眉毛微微挑起,似乎在向無夢傳遞著某種資訊:哼,我倒要看看你會怎麼解釋!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挑釁,彷彿早已洞悉一切,就等著看好戲似的。無夢被他這麼一看,心中更是慌亂不堪,但表面上還是強作鎮定,努力讓自已保持冷靜。
“額……不是,我不可能答應的呀,至少我現在肯定不會答應的。”無夢的聲音就像蚊子哼哼一樣。不答應的。”無夢努力證明自已的決心。
“大小姐醒來之後是沒答應,說泛之公子只是表哥,絕無一點男女之情。”
“你看!你看!我說什麼來著,沒失憶之前也是一樣的!”藉著桑芷的話,馬上表忠心!
段屹然單手託著下巴,一邊的嘴角微微上揚,還是不說話,只是直直的看著無夢。
無夢放棄辯解掙扎了,乾笑兩聲說:“算了,不解釋了。桑芷,之後這件事怎麼樣了?”
桑芷看氣氛已經這樣了,也不會更嚴重了,索性一股腦都說出來了。
“大小姐醒來,和二小姐在花園裡散步的時候,泛之公子來找過大小姐。和大小姐說,從小便心屬於你,十八歲時父親便向給他說親,一直不願。想自已可以獨當一面之時再來和大小姐提及此事。”
“情根深種啊……”
“別理他,繼續。”無夢都不想理他,翻個白眼。
“大小姐很嚴厲的拒絕泛之公子,說並沒有男女之情,叫他挑其他女人。大小姐又說自已沒本事當主母,娶她都沒娶二小姐合適。泛之公子卻說對二小姐並無除兄妹以外的情感。那時候二小姐還哭著跑走了。”
“你聽到沒有!我嚴厲拒絕了!”無夢轉向段屹然,大聲的說了一句,回過神來又對著桑芷說,“無姝哭著跑走了?她喜歡的是望泛之?”
桑芷點點頭,說:“也是那時候,大小姐才知道二小姐心屬泛之公子。轉頭又跑去對泛之公子一頓臭罵。”
無夢知道無姝有心上人,但是怎麼心上人還能扯到她身上點什麼,她那時候還說娶二妹合適。真應該給自已兩嘴巴子,粗神經啊!最無辜的無姝被誤傷了。
無夢扶額,無奈道:“然後呢?”
“泛之公子又待了幾日,最後望家有事緊急叫他回去,和夫人老爺留下了對大小姐至死不渝,非大小姐不娶的話便走了。在之後幾日,應該就是我死了的日子,後續我就不知道了。”
一直沒說話的段屹然說了一句:“好一個非你不娶啊。桑芷說了這些,你是能和十指裡卿卿我我的白衣男子聯絡起來了嗎?”說的話都是酸酸的。
所性無夢也陰陽怪氣起來。
“少亂吃飛醋了,聯絡不起來,入夢裡的白衣男子一看就是風度翩翩,英俊瀟灑,就是看不見臉,我也不知道是誰。不過想來這泛之表哥,也一定氣度不凡,對吧桑芷。”說完轉頭對著桑芷說了一句。
桑芷知道不是真的問她什麼,不過現在在這邊很容易被誤傷,桑芷見兩人都不再搭理她了,索性立馬起身,丟下一句“我先去練符,時辰快過去了”的話,匆匆離開現場。
“我總算知道那兩天你有點怪是怎麼回事了。”段屹然扔了一塊木頭進火堆裡。
無夢又覺得有趣,先不說自已有沒有記憶,都過去百年來,這瓶醋還能吃上。她也無心和段屹然鬧矛盾,於是軟下語氣和他說。
“好啦,之前我不是也沒答應嘛,再說我現在也不記得了,就別和我鬧彆扭了。”無夢晃著段屹然的胳膊,嬌嗔地說道:“你看看我現在哪裡還有表哥啊?他們恐怕早就已經轉世投胎去了吧!我們何必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吃醋呢?”
聽到無夢這樣說,段屹然的臉色才稍稍緩和了一些,但仍然帶著一絲不悅。無夢見狀,連忙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輕輕吻了一下,試圖讓他忘記剛才的不愉快。
“好啦......”無夢繼續撒嬌道,聲音甜得像蜜糖一樣,“快點理理我嘛......”她的語氣軟綿綿的,讓段屹然聽了心裡不禁泛起一陣漣漪。
雖然眼睛還盯著火堆,但他的手卻不由自主地伸過去握住了無夢的手。看到段屹然不再生氣,無夢這才鬆了一口氣。隨後,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依偎在一起,望著那熊熊燃燒的火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夜色漸深,幾人便分別休息去了。
躺著的無夢思緒卻越來越亂。她的腦海裡不斷浮現出表哥和那個白衣男子的身影,兩個人的輪廓始終無法重合。她努力地想要理清頭緒,卻感到越來越睏倦。最後,她實在抵擋不住睏意的侵襲,緩緩閉上了眼睛,進入了夢鄉。
在睡夢中,無夢似乎又回到了十指所待的地方,只不過站在那裡的人,是兩名男子,兩人皆穿著白衣,他們的面容依舊模糊不清,讓無夢感到十分困惑。她試圖走近他們,想要看清他們的模樣,可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