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首洞的厚重石門轟隆大開。
守候良久的兩人同時起身，一道白色身影從煙塵中走出，周身的煙塵頃刻間退避三舍。
無垢仙體不染塵埃。
方承天與洛長空露出笑容，旋即躬身行禮。
“恭賀小師叔出關。”
餘燼一襲白衣，周身瀰漫著淡淡銀輝，一頭白髮已垂落臀下。
“嗯。”
兩人起身，不由感到眼前這位小師叔的性情似乎變了許多。
以前的餘燼與人對話時，總會帶著如沐春風的笑容，溫和儒雅。
那麼現在的他就完全不一樣了，丰神俊朗的臉上不苟言笑，一身的氣息猶似萬年冰魄。
隱隱中，洛長空能察覺到餘燼身上那如冰魄的氣息中，還夾著一抹淡淡殺意。身為劍修的他對此意最為敏感。
“師兄小師叔的修為我為何看不透，你看得出來嗎？是何境？”
聲音在方承天心中響起，方承天回道：“為兄也無法看出。”
“今夕是何年？”
清冷的聲音從餘燼口中吐出，他那一雙星河眸子彷彿凍結一般，閃爍著幽光。
兩名返虛大修士當真感覺自已是晚輩，而那個不過二十五歲的青年卻好像幾千歲的老祖宗一樣。
這讓方承天越發相信自已的猜測。
“回稟小師叔，您已閉關十年零三個月。”
餘燼將身上的銀霜驅散，一雙眼也漸漸有了人性的光澤。
他的聲音不再清冷變得柔和起來。
“那還好，趕得上。”
方承天只覺瀰漫在身上的壓迫感消失，他鬆了口氣，“今正值沉淵路開啟之日，小師叔可願前往一觀？”
餘燼輕輕點頭，“可。”
於是兩人一左一右退到餘燼身旁與他錯開一個身位。
“小師叔，師侄斗膽一問，不知您的境界如今是…”
一旁的洛長空也轉過頭，一臉期待。
餘燼微微一愣，看不出？
不過他沒有多問什麼，只是隨口答道：“洞虛。”
下一刻，餘燼身形飄渺從兩人身前消失，再出現時已經是百丈開外。
留在原地的兩人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洞…洞虛？”
方承天不停點頭大笑道：“好好好，天佑我月落天宗。”
兩人笑著對視一眼，眨眼間就追上餘燼，跟在他的身後不敢越前。
“小師叔，前面那座山峰就是了。”
餘燼沒有轉頭，點了點頭，一雙大袖似仙鶴展翅，輕飄飄落到幾位峰主所在的峰頂。
此刻的峰頂不僅有四大峰主，還多了幾位青年少女。
四大峰主早已起身，還沒等餘燼落下時就已經行禮。
“我等拜見小師叔，恭賀小師叔破鏡出關。”
幾位峰主身後各站著幾名女子與青年。
其中當數澹臺明身邊的最多，足有六位。
蘇白衣身邊除了蚩情外，還有一名紫衣青年，和一名白衣女子。
柳扶風那邊有三個身穿鵝黃長裙的秀美女子。
莫臨身旁只有兩個青年恭敬站著。
另有一名身穿蒼色長袍，頭戴碧玉簪的文雅男子站在一旁。
“嗯，免禮。”餘燼面色柔和了許多，帶著細微的笑容。
他朝蚩情點了點頭，並未言語。
蚩情心中感慨良多，微微屈身回應。
方承天與洛長空落地，方承天指著那名文雅男子，“小師叔，這是師侄的徒兒名葛九，也是天宗的首席大弟子。”
“快過來拜見你師叔祖。”
葛九立即走上前躬身道：“葛九拜見師叔祖。”
於是不用幾位峰主使眼色，那些站在身邊的徒弟紛紛上前拜見。
餘燼一一點頭回應。
寒暄過後，餘燼落座主位，可以一眼盡觀下方沉淵路的景象。
幾名年齡略小的親傳弟子偷偷打量著餘燼，十年前的那次沉淵測試他們可是都在各峰看熱鬧。
沒想到當年的小小少年，而今已是高不可攀。
沉淵路上已經有大半弟子寸步難行，還在堅持走的約莫七八十人。
“今年不太可觀啊！”蘇白衣搖著頭，有些失望。
今年的弟子略顯平凡，到現在還沒有一個人能夠領先走到沉淵碑前。
“確實，沒有特別突出的。”
“知足吧！哪能次次都有蓋世天驕出世。”
幾位峰主有一句沒一句的探討著，餘燼一言不發，下面的一群少年的身影在他眼睛中放大。
掙扎，謾罵，無奈 ，失落，堅忍，種種情緒與神態被餘燼盡收眼底。
人啊，遇到某些人，經歷某些事之後，會發現自已正朝著意想不到的方向前進，所以活著真是有趣的事情。
他看到一個穿著草鞋的少年在沉淵路中間掙扎，哪怕身上靈根光澤已經到達極限他還在拼命向前挪動。
哪怕脊柱被沉重的淵氣壓彎，他還在咬著牙堅持。
那一雙清澈且透著堅韌不拔的雙眼，始終不曾有半點放棄的情緒。
過了約莫一刻鐘，沉淵碑終於開始不斷亮了起來。
當有人已經登上登雲梯時，沉淵路上的人影越來越少，大部分少年癱倒在地無奈舉手。
宗務殿的長老們隨手一揮就將他們帶回原處。
只有幾名到了極限的弟子還在堅持。
陸陸續續，還在堅持的弟子也開始動搖，有的雙手捶地恨自已不爭。
有的無言搖頭，臉上大寫著沮喪。
只有那名穿著草鞋的少年還在堅持，始終未曾動搖。
漸漸的，整條沉淵路上只餘他一人。
各個山頭大部分修士都將神識鎖定在那少年身上。
普通，太普通了。
少年的靈根在這群新弟子中當屬末流。
幾位峰主也注意到那少年。
“好小子，這份毅力當真不錯。”蘇白衣點頭面帶笑意。
“毅力尚可，但天賦太差。”一直無言的澹臺明開口說道。
此話雖不近人情，卻也是事實。
柳扶風冷肅道：“師兄怕是忘了昔日天宗收弟子的條件？”
澹臺明微微皺眉，也未反駁。
因為當年天宗收弟子確實不看天賦，自從為了靈界之事後便以天賦為主了。
方承天見餘燼注視著那少年，便開口道：“不知小師叔有何想法？”
餘燼拿起酒壺抿了一口，輕聲道：“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