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影踏著月色而來，轉眼就落在餘燼身前。
一瓶療傷丹藥出現在其蔥蔥玉手之上。
“多謝師姐。”
吞下丹藥，餘燼那蒼白至極的臉色有了幾分紅潤。
楊若兮向他嗔怨地瞅了一眼，“不要命了？”
滿臉血汙，披頭散髮，卻依舊遮不住餘燼那如星河般璀璨的眸子，他苦笑道：“我也不知為何，四師兄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
楊若兮看向遠方，輕聲道：“據師尊說是一種病。平時還好，一旦陷入戰鬥便會慢慢發作，所以師尊其實是不願他再走武道的。”
“還有這種怪病？”
“是呀，不止一次了，起初他剛踏入武道沒多久就發生過一次。初入武道開山就能壓著三師弟打；不是大師兄及時出手三師弟就廢了。要知道那時候三師弟已經半隻腳踏入靈海了。”
“而且，這病發作過後，第二天他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原來如此。”餘燼輕輕頷首。
“也怨我，沒跟你說起此事，”楊若兮有些自責，忽然眉頭一挑，“不過，你不是在修煉嘛！怎麼會找四師弟打架？”
餘燼微笑道：“閉關一月有餘，有些乏了想著出門透透氣便碰上師兄，聊了幾句關於武道的事後面就切磋了一番。”
“切磋？你不會想練武道吧？”楊若兮狐疑的看著他。
餘燼平靜搖頭，“只是想磨練磨練體魄罷了。”
“啊！”
突如其來的叫聲讓閉目調息的餘燼差點沒跳起來。
急忙睜開眼，只見楊若兮正瞪著一雙水靈靈桃花眼，緊緊盯著他。
餘燼被她看的有些發毛，不解問道：“師姐這是何故？”
“你…你搬過了第三重山？”楊若兮結結巴巴的說著，見餘燼點頭，她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呆呆站立。
一個月搬三重山，按照這種情形來看，靈海估計一年可破，不，一年都用不了。
而且搬山一境除了第九山之外，反而是前三座山最難，當年我用了多少時間才搬過三山來著？
兩年半？不對好像是三年。
三年搬三山，如今二十二歲，十二歲被師傅收下比小師弟還要早，十三歲才築成道基。
第四山到第八山五座山，又用了三年才搬開。
之後又在第九山卡了將近三年，直到現在，整整十年光陰。
就連大師兄前三山也用了一年多才搬開吧！
楊若兮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餘燼。
旋即，她便釋然了，甲字中品雙靈根，洗髓圓滿，道基慶雲，這就是天才的世界呀！
餘燼被她搞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只好轉移話題，“師姐你不是在閉關衝擊第九山嗎？”
頓時，楊若兮眉頭苦皺，“別提了，最後一山高千丈，試了好幾次每次都是差一點差一點，煩人。”
聞言，餘燼眉頭緊蹙，十分疑惑。
千丈？不應該呀，怎麼我的前面三座山每座都高萬丈，難道最後一山比較矮？
坐照自觀，體內灰濛濛的山河天地，經脈河道滾滾奔流，萬丈大山將其阻斷。
餘燼沒有問出自已的疑惑，他大概已經猜了出來。
“修行之路急不來，相信要不了多久師姐便能搬開大山順流入海。”餘燼面容平靜，說的很認真。
楊若兮見他這副模樣，一雙好看的眸子眯成兩輪月牙兒，“我說，你倒是教起師姐來了。”
餘燼訕訕一笑，沒有說話。
忽然，一股香風撲面而來，只見楊若兮俯身拿出一方潔白手帕，輕輕拭去他臉上的血汙。
其實只需一個小小的淨身法術就可以辦到，但是楊若兮偏偏要這般，只是想看看這位性子溫和沉穩的小師弟會有什麼反應。
擦去汙血的臉龐，在月光下顯得晶瑩剔透，鼻樑似山峰般高挺，斜飛的雙眉如同兩柄利劍，緊蹙之時，彷彿雙劍出鞘。
尤其是那雙深邃璀璨的眸子，總會讓人想起天上那條絢爛的星河。
望著那恍若神人的白袍少年，楊若兮臉頰微紅，山風吹散了她的秀髮，她不禁伸手將臉頰邊上的散發撥到耳後。
山上修士洗髓過後無論男女，多是英俊秀美之姿，而像小師弟這般好看的卻是絕無僅有，讓人詞窮。
“真好看！”楊若兮輕聲呢喃。
“嗯？”正吸收藥力調息的餘燼緩緩抬頭。
正好與之四目相對，此刻月華如練，松濤颯颯，清風裹著花香縈繞在兩人身旁。
餘燼眼神清澈沒有絲毫雜念，微笑看著她，黑髮白衣之上披著一層朦朧月光，讓人移不開眼睛。
“無…無事，”楊若兮慢慢撇過頭，“我是說今夜的月色真好看。”
“師弟，我先去修煉了，你能自已走回去嗎？”
餘燼起身，拱手道：“多謝師姐，我已無礙。”
楊若兮輕點腦袋，轉身破空離去。
…
喝了一口赤茅，餘燼望著天上那輪明月怔怔出神，“中年心事濃如酒，少女情懷總是詩。”
怎會不知！
十歲前的餘燼是雙親亡故，流落街頭，看盡人間百態的餘燼；自十歲那年遇到愛摳腳的老人開始，他的生命中多了一盞明燈指引前行。
二十歲時的餘燼，意氣風發，鮮衣怒馬，盛氣凌人。
跟著老人學武，挑遍大江南北無數武館，拜過各大名山，一身武功臻至化境。
三十歲時餘燼那盞明燈火滅煙消，氣盛的年輕人自此鋒芒盡斂，從而達到了傳說中的無招勝有招，登峰造極，摘得武學大宗師頭銜。
只可惜，身邊之人的背叛落了個身死道消，一代宗師就此隕落。
短短三十載嚐遍人生酸甜苦辣，如今想來恍若隔世，也真的隔世，心境再也引不起絲毫波瀾。
…
夜正濃，萬籟俱寂。
一襲白袍染泥，餘燼盤腿坐下細細感受體內的變化。
這一頓打倒是沒白挨，下丹田之中一縷先天真氣已經醞釀而出。
若是讓楊若兮知道他僅捱了一頓打，就能生出先天真氣，估計能把下巴都驚掉。
武夫的先天真氣雖說不似練氣士需要靈根天賦那般苛刻，卻也是極難養練，一口先天真氣出，也就代表武道山河已開。
開山武夫，也稱先天武夫，武道第一境。
初入開山，餘燼試著去牽引那口真氣，結果，牽一髮而動全身，先天真氣不同天地靈氣那般溫順。
反而狂暴無比，如果靈氣似水的話，那先天真氣便是火，一點就著。
餘燼臉色大變，那口先天真氣像是一條火龍竄出了丹田，在體內橫衝直撞。
壞了壞了，別往那裡去。
想啥來啥，就在餘燼心驚之時，那條真氣火龍竟然大搖大擺來到了通山主脈，這裡是靈氣化河搬山之地。
兩條波濤大河呈兩色，左白右藍，白色河水筆直似劍，藍色河水蜿蜒如龍，見到那條“囂張”的火龍闖入領地，大河翻湧，浩浪滔天。
一條藍白水龍從河水中探出頭。
好傢伙！
餘燼額頭不斷滲出汗珠，控制不住了，看這架勢非得打起來不可。
轟！
藍白水龍與赤紅火龍撞到了一起，餘燼面色兩分一白一紅，整個身體一會兒像被煮熟，通紅。一會兒又像是落入冰窟，慘白。周身十丈內草木盡數枯萎。
兩龍相爭，打的“天翻地覆”，暢通寬廣的靈氣河道水位在不斷下降，河渠兩邊一片狼藉不斷有靈氣河水濺出。
這先天真氣如此霸道嗎？
餘燼迅速從乾坤袋裡掏出十塊靈石放在周身，伸手握住兩塊，又將聚靈珠取出，管不了這麼多了，小命要緊。
他要拉偏架了，誰讓你這條小火龍先不講理的呢！
聚靈珠開，方圓三里的靈氣被一把奪了過來，整個山峰靈氣濃郁無比，餘燼瘋狂運轉《滄浪太白經》，如鯨吞海，大量靈氣被吸入。
體內山河中，主脈河道的“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升高，同時，那條被壓著打的藍白水龍猛的擴大一圈。
於是攻守易形，不可一世的火龍開始被壓著打。
水火交融，痛苦的則是餘燼，他咬著牙臉部肌肉不斷抽搐。
忍不住破口大罵，“你這死東西，真是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還不滾出去！”
小火龍“倔強”的很，哪怕被打的搖搖欲墜也不肯退。
餘燼是無可奈何，他也害怕“好不容易”養出的一口先天真氣就此消散。
只得暫緩吸收靈氣的速度。
戰鬥還在持續，餘燼已經麻木了，好在沒過一會兒，那條小火龍終於有了退意。
十顆靈石此刻化為了普通石頭，藍白水龍的氣勢驟降，兩龍終於分開，餘燼鬆了口氣。
旋即，渾身緊繃，只見體內原本退去的小火龍突然回頭，餘燼急忙又取出十顆靈石。
卻發現小火龍並未再逼近，而是高高抬起頭顱，過了好一會兒才大搖大擺地離開，看那氣勢倒不像是戰敗的一方。
等它進了丹田門戶，餘燼才徹底鬆氣，癱坐在地氣喘吁吁。
直到天將明，餘燼才緩緩坐起，自觀之下，主脈山河狼藉一片
突然，餘燼愣住了，忍不住自問道：“山呢？第四座山呢？！”
登時，餘燼嘴角上揚笑容滿面，倒是因禍得福。
原來方才那一場“大戰”，竟然將第四山打了個稀巴爛，這會兒靈氣長河暢通無阻順流直下來到了第五座山腳下。
只是片刻，他便皺眉自言，“怪不得氣武雙修難，動不動就掐架誰受得了？”
倘若與人廝殺時再掐起來那可真是要命。
按照功法所注，凝聚靈海時是與丹田遙遙相望，到時候丹田內的真氣與靈海里的靈氣就隔了一道橋樑而已。
氣武雙修的修士因運轉時起了衝突，導致經脈寸斷的不在少數。
這才是氣武雙修真正難的地方。
得像個辦法讓先天真氣老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