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幼英呆呆看著屋子裡那口漆黑的棺材。
一切都不對勁。明明昨晚自已回了家,怎麼一睜眼就來了這麼個地方?
還有應長川,棺材裡躺著的是應長川吧?那明明就是他的臉,連鼻尖的痣都一模一樣。俞幼英閉了閉眼,企圖讓自已的腦子清醒一點。
屋外院子裡似乎是已經擺起來了酒席,在屋裡都能聽到清晰的推杯換盞聲。聲音太真實了,真實的讓俞幼英以為自已還在做夢。
這時屋門傳來鎖鏈落地聲,有人開了屋門。
“英娘,你婆婆叫人給你做了麵湯,趕緊來吃。”來人是個膀大腰粗的大媽,上半身穿一件不合身的粉色小襖,脖頸間的扣子實在扣不上,露出了層層堆疊的脖肉,下面是一條青灰色褲子,洗得有些發白,褲腳上還打著補丁。
羅徐氏就住在應家西邊,兩家隔著一道院牆,鄰里交情還算是過得去。見到應家的新娘子跟個呆頭鵝似的,也是嘆了口氣。
“英娘,不是嬸子說你。這親也成了,你哥兩吊錢賣了你,你就得認命。你現在不吃,往後還指望誰給你供飯?”羅徐氏避諱屋裡那口棺材,將手裡的麵湯碗放在窗戶欞上就退了出去,站在屋門口勸俞幼英。
“這女人都是要經這一遭的,這都是命。誰叫你這輩子託生成了女人,倒不如早早隨長川到下面做夫妻,說不定還能見到閻王爺,你別忘了求求閻王爺,下輩子託生成個男人。”羅徐氏舔了舔手上剛才端碗沾到的麵湯,稠稠的,倒是好吃。應王氏還是心軟,給個快死的人吃這麼好,席面的菜倒是稀鬆平常。
俞幼英低著頭沒搭理,話裡話外的意思倒是在心裡反覆掂量。
應家要我給應長川陪葬。
跑!
屋裡兩扇窗戶,一扇正對著院子,院子裡現在全是吃席的圍觀群眾,從這兒出去無疑是主動送死。另一扇窗戶倒是對著屋後,就是太高,幾乎緊挨著房梁,爬上去難度……
俞幼英看向棺材。
踩著上去倒是正好。
“對不住了。”雖然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吵架和冷嘲熱諷的時候更多,好歹是現在唯一熟悉的人,俞幼英用僅剩的良心道了聲歉,但是利用起來也是毫無良心。俞幼英艱難地踩上了棺材邊,伸長了手,正好能夠到窗戶。
使勁推了推,窗戶沒鎖!俞幼英嘴角帶笑,天都幫我!
就在俞幼英即將逃出生天時,腳腕忽然被人大力握住,驚得俞幼英差點跌進棺材。
“俞幼英?你不是死了嗎?”俞幼英低頭去看,明明剛剛還死得毫無氣息的應長川居然坐了起來,一身黑色配紅色壽衣,還戴了一頂黑色瓜皮帽,要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詐,詐屍了?
“你,是人是鬼?”俞幼英平常膽子是挺大,但對於鬼片之類的非自然事件實在是接受無能。這也是應長川平時唯一能拿來笑話俞幼英的地方。
應長川皺眉,“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俞幼英今天早上不是死了嗎?
俞幼英甩開應長川放在她腳腕上的手,跳下棺材,離他遠遠的。“應長川,你背一下你的身份證號。”
死人還魂應該不會記得自已的身份證號吧?
應長川一臉“你有病吧”的表情,看到自已所處的地方,以及俞幼英身上的裝扮。“所以現在是什麼情況?今天早上新聞裡的是假訊息,咱們被人綁架了?”
俞幼英太熟悉應長川了,這種語氣絕對是準備瞭解情況,開始給出解決方案的前兆。很好,這很應長川。
“我也沒搞清楚什麼狀況,反正我醒來之後,這裡一切都十分不合理。而且你醒來晚了,剛才我可是給你配了冥婚,我對著你的棺材和你拜堂成親。不過你要是再晚醒來一會,咱倆就真的去地下做夫妻了。”
應長川皺眉。冥婚?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有個大膽的猜測,但是很非自然科學,儘管說出來很傻,但是總比一籌莫展的好。”俞幼英頓了頓,應長川抬了抬手,示意她開始她的表演。
“穿越。咱倆一塊穿越了。”俞幼英一提出來,應長川滿臉“EXCUSE ME?”
“俞氏到底給了你多大的壓力,放任你瘋成這副樣子。你難道連去看精神科的錢都沒了?”應長川慢條斯理的挖苦,儘管一身壽衣外加一頂可笑瓜皮帽,依舊不掩他嘴毒時的討厭形象。
“拜託你還是先睜眼看看自已的處境,坐在棺材裡否定現實是你的夢想嗎?”
二人一個站在棺材外,一個坐在棺材裡,偏偏還能互相嘲諷的有來有回。
“也是,升棺發財,應總要沾這個喜氣也不是不行。”俞幼英冷笑。
俞幼英忘了這間屋子不隔音,二人在屋裡你來我往的無形交鋒,屋外聽得一清二楚。不知道什麼時候,院子裡的推杯換盞聲停了,人們全聚集在這間屋子外,面色慎重。
“川他娘,英娘該不會是嚇傻了吧?”剛剛進屋送飯的羅徐氏捅了捅應王氏,也就是“應長川”的娘。“剛才我進去送麵湯,就覺得這個英娘不大對勁,你們可別是花了錢買了個傻子。”
應王氏斂下面上的表情,“管她傻不傻,等以後去了下頭能伺候川兒就行。”
應老爹在村子裡大小算個族老,頗有些威望,便捅了捅身旁的族人,“老四,你去把門開啟。”叫老四的族人見應老爹的臉色不大好,嚥下了到嘴邊的拒絕,一步一挪地走向屋門。
眾人紛紛閃避。
門上的鎖鏈墜地,老四壯著膽子推開屋門,“娘呀!”待看清屋裡的模樣,老四頓時一屁股癱在地上,尖叫著朝後挪。
“鬼!鬼!”眾人聞言大驚,當下也顧不得什麼酒席什麼熱鬧,四散開來,膽子小的徑直跑回家去,膽子稍大些的也只敢站在應家院門外探頭探腦。
倒是應家老兩口,站在屋外,看清屋裡穿著壽衣站立的應長川瞪大了眼睛,呆若木雞。
應長川看著門口,“這誰?你認識?”
俞幼英語氣中帶點戲謔,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拜堂的時候見過,說是你爹媽。”
“我媽是法國人。你笑什麼?”應長川無奈,現在是能笑出來的狀況嗎?
“我知道啊,所以才覺得好笑啊!”總感覺是誤入了什麼拍攝現場,該不會是俞令禮那個神經病想要搞什麼隱藏攝像頭之類的綜藝,拿他倆開涮吧?俞幼英默默給自已那個廢物大哥記了一筆,回頭找人悶頭打一頓再說。
應王氏最先反應過來,老淚縱橫。“兒,兒啊……你,你是不是有什麼心願未了?你跟娘說。”應王氏想去摸摸兒子,但應老爹拉著應王氏,不叫她過去。應王氏看了看應老爹,收住了腳步。
“你是人是鬼?”應老爹衝著屋子裡喊話,“快從我兒長川的身上下來!”應長川一天之內被這麼多人當成鬼,要不是他教養好,這會兒早開大招罵人了。
俞幼英“噗嗤”一聲笑出來。
別說,這種場景要是自已不參與進來,單單看應長川吃癟還是蠻令人開心的。
“兩位老人家,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你們這是在搞什麼我也不是很想知道。現在我和我的朋友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麻煩請你們讓開,不然小心我報警,告你們非法囚禁。”應長川拉著俞幼英大步出了屋子,院子裡站著應家老兩口,院子外還有一群探頭探腦的人,穿著奇怪,髮型奇怪,反正就是處處透著奇怪,還是先走為妙。
應長川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俞幼英倒是還有閒心衝應家老兩口招招手,“拜拜,回頭告訴俞令禮那個廢物,他死定了哦!”說罷,衝二人拋了個媚眼,老兩口白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