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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晁承志

有門房帶領一路暢通,來到了宋參曹的值房門前,門房的人指了指,“小公子,就是這裡了。”

應長川道了一聲“有勞”,門房的人笑了笑,“只是帶帶路,不算什麼,小公子客氣了。”

宋參曹所在的值房門開著,裡面隨處可見繁忙勞碌的官吏。原以為這種朝廷機關單位全是混吃混喝的稅金蛀蟲,沒想到還真有做實事的部門。這與應長川原本所想大相徑庭,一時之間覺得安撫使司倒是親切了起來。

“這裡面怎麼不見宋參曹?”應長川往裡面瞧了瞧,並未看見宋端的父親,門房往裡面指了指,“宋參曹的位置在裡面,外頭瞧不見的,小公子進去尋一尋就知道了。”說罷,門房見路已帶到,就告了聲歉,說門房上離不得人,便走了。

應長川順著門房的話進了值房。

值房不是一間屋子,更像是一處大殿,殿中隨處可見桌椅,周圍擺滿了一摞摞的書本。若是一兩處如此,倒也不算稀奇,可是滿大殿上俱是如此,便有些蔚為壯觀。大殿兩邊還擺滿了書架,按照某種規則,分門別類的排列齊整。可見官吏往來穿梭其中,亂中有序。

應長川往殿裡走了走,這才看到殿裡還分了兩處被屏風遮擋的辦公區域,想來應該是官位較高的長官才能擁有的獨立“辦公室”。

“勞煩問問,宋參曹是在什麼地方?”應長川拽住一個剛從“辦公室”出來的官吏,那官吏上下打量一番,指了指自已剛剛出來的“辦公室”。“喏,就這個。”應長川順著官吏的手指的方向,這才看到屏風上左右兩側各掛了一個木牌,一邊是“參曹”,一邊是“戶曹”。

那官吏沒見過應長川,見他直直要往宋參曹的值房中去,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應長川。“你不是本司的人吧?我從沒見過你。”那官吏皺眉,“來尋宋參曹什麼事?”

應長川正要開口講明來意。

“誰啊?”從屏風後忽然傳出宋參曹的聲音,“長隨,若是你沒走,再進來一趟。”

那名叫“長隨”的官吏朝著屏風裡應了一聲,“知道了宋大人。”

“在下應長川,是宋參曹家大公子的朋友,曾受宋老夫人的恩惠。今日途徑沂州,特地前來拜訪宋大人。”

那官吏瞭然地點點頭,“既如此,那就隨我一同進去吧。”

二人轉過屏風,就見一處被單獨用屏風隔開的單間辦公室,裡面只有宋參曹一人,桌椅齊備。旁邊還有煮茶用的小泥爐,上面正煮沸了一壺茶。

宋參曹正伏案處理公事,聽到是二人的腳步聲,這才從一堆文書之後抬起頭來。

“長川?”宋參曹放下手中的筆,站起身。“你怎麼過來了?”隨即吩咐長隨倒茶待客。

應長川拱手施禮,宋參曹虛扶了扶,“不必多禮。”

“來沂州辦些事情,正好途經安撫使司,便想著須得先來拜訪宋大人。”應長川坐定,長隨將茶盞置於應長川手邊。“既然宋大人有客,下官就不打擾了。”

宋參曹擺擺手,“哎,別急著走。正好,介紹一位你的師弟與你認識。這位應長川,與正心是同窗,也是至交好友,他也是咱們沂州今年秋闈的第一名。”

那叫長隨的官吏聞言眼前一亮。“剛才多有失禮,竟不知是小師弟。敢問師弟是拜在哪位博士門下?”

官場上很注重師生關係,若是同出一門,那天然中就會被歸為一類人。像是白鶴書院出身的官員,就被人稱為“白鶴派”。除了白鶴書院之外,還有一間清源書院也頗為有名,入仕的官員被稱作“清源派”。除了這兩家書院之外,還有一些官家子弟,出身官學,又被人稱作“官派”或是“宗親派”,這與白鶴派和清源派又有不同了。

長隨也是白鶴書院出身,往後若是應長川入仕,自然也是要歸入白鶴派的。

“在下不才,跟隨徐博士學習。”應長川謙虛道。

“應師弟不愧是今年秋闈第一,竟然能由徐博士親自指點!”長隨聞言,又熱情了幾分,“那徐博士可是官家親自指明要入文淵閣的,若是能跟隨這樣的名師,師弟今後入文淵閣想來也是指日可待了!”

是麼,徐博士居然這麼厲害?

宋參曹也贊同長隨的觀點,“那徐博士向來重策論實務,長川,你跟著徐博士,可就要在策論上多下下功夫。”

“是。”

“我看過你和正心今年秋闈的試卷,你二人的策論還不錯,只是欠缺些經驗。禮部考課院的陳院長也對你的策論十分欣賞,只是提及你的策論時說了一句‘文思奇巧有餘,今後你須得多歷實事,方能彌補。”宋參曹這是藉著禮部考課院陳院長的話提點應長川了。

長隨聞言,在心中暗暗驚詫。他們二人雖是上下級的關係,但私下裡卻是師生。他從未見過老師如此教導一個後輩,就連對他這個親弟子從來都是不假辭色,難不成老師也有要將他收為徒弟的想法?

“是,回去以後,長川一定在這些方面多多彌補。”應長川畢恭畢敬的態度令宋參曹十分滿意,看待應長川更像是看待自家子侄一般。“正心那孩子不及你,我這個做父親的整日裡不在他身邊,無法時時管教,老太太又對他多是溺愛。你比正心大一些,也比他老成穩重,我還要請你替我看顧那孩子。往後入仕,我也希望你們二人能相互扶持。”

“宋大人放心,正心他性格活潑了一些,但有一顆赤子之心,書院中的同窗都十分喜歡與他做朋友。如今正心的策論也有了很大的進步,徐博士也時常誇讚正心。正巧,我這裡有一篇正心的策論,徐博士曾在課上誇讚過的,我抄錄了一份也是時時拿出來學習。”宋端的策論是應長川那日在課上隨手拿錯了,沒想到出門也帶著了,既然如此,倒不如送與宋參曹。

宋參曹和長隨都來了興趣,二人拿著宋端的策論,站在一處看。

二人看罷,“不過爾爾,只能說中規中矩。竟不知道這個徐博士脾氣這麼好了,這樣的策論竟也能誇得出口?”宋參曹面帶嫌棄,嘴角卻是上揚的。這篇策論的確是寫得可圈可點,可能對於官場上的人來看中規中矩了些,但對於尚在書院學習的宋端來說,已經是最好的水平。

長隨看完卻是連聲讚歎,“破題破得巧妙,論證也十分詳盡,若是放在今年的春闈,相信文淵閣也會評一個優等。”

宋參曹就是典型的東亞家長,打壓式教育可謂是發揮的淋漓盡致。

“不必誇他,不過是生搬硬套罷了。瞧瞧這一句化用典故,不過是自恃讀了幾本古史,拿來就敢用,這篇策論也就是咱們自已人瞧瞧罷了,拿出去都羞於見人。”

應長川和長隨都沒有說話。人家老子看不上兒子,那是自家孩子,嫌棄也是自家的。他和長隨是外人,卻不能附和宋參曹,還得跟宋參曹唱反調,使勁誇才對。

不過人家宋端這篇策論寫得的確是不錯,饒是應長川來寫,也不過如此了。

“沒想到宋大人對正心的要求這麼高,”應長川感慨道,“怨不得每回正心與我談論一些事,正心總是說‘要是父親在,定然會’這樣的話來,想來宋大人一定是正心心目中的楷模,有宋大人以身作則,正心只會仰望著他的父親,越發向宋大人靠攏。”

宋參曹聞言,面上一喜。

“他真這麼說?”宋參曹喜不自勝,“這小子……”

宋參曹與長隨又嚮應長川說了不少入仕之後的事,眼見著時間不早,該去尋那前御醫的訊息。應長川趁著二人喝茶的間隙,向宋參曹發問。

“實不相瞞,今日長川前來,其實還有一事想向宋大人請教一番。”長隨放下茶盞,“若是應師弟有事,我就先告辭。”

應長川擺擺手,“不是什麼大事,長隨師兄不必迴避。是這樣,我母親在平陽鎮的醫堂裡診出身上不大爽利,但母親的病症似乎與大夫所診的病症不大相同,似有誤診之嫌。後來我就託正心問問老夫人可有認識的名醫,老夫人就將這位晁御醫的住址給了我,說這位御醫曾治癒了正心,只是具體診治老夫人不甚清楚。我就想來問問宋大人,對此人可有了解?”

宋參曹接過應長川遞過來的紙條,上面是宋端所書的晁御醫的姓名與住址。

“晁承志。”宋參曹略一沉吟,“倒是有些印象,好像當時正心身體不大好,就是他經手診治的,沒過多久就漸漸有了起色,倒的確是名良醫。”

“是不是曾在太醫院的那位晁御醫?”長隨也曾聽說過這個人,應長川點點頭,“的確曾供職於太醫院,老夫人也是這麼跟我說的。”

長隨點點頭,“那就是了,我也曾聽聞過他。只是聽說他似乎是犯了一些事,從太醫院請辭。之後再沒聽過他的訊息,沒想到竟是來了沂州。”

“雖然不知此人品行如何,但之前能入太醫院為官家診治,就說明此人在醫術上的造詣還是頗高的。不如過去看看,若是不行,我倒也知道沂州城內頗有名的大夫,也可為你引薦一二。”

——

應長川按著宋老夫人給的地址,尋到了永德坊橋下春水巷,那晁承志就住在巷子裡第七家。

低矮的民居怎麼看都怎麼跟“御醫”這個身份不搭。應長川數到第七家停下,在一處破破爛爛的木門前站定。

木門上貼著隨處可見的門神,紅紙有些褪色,門神的臉也模糊難辨。木門上有不少地方被蟲蛀爛了洞,木櫞也有些朽爛,感覺應長川稍一用力,這木門就要倒塌。

饒是如此,應長川還是輕輕敲了敲,木門只是晃了晃,卻沒有倒。

“請問,晁先生在家嗎?”

應長川敲了半天無人應門,倒是隔壁的鄰居聞聲走了出來。“你找晁大夫?”一位身著短褐的老者走了出來,見到應長川身著長衫,離著老遠就停下了腳步,沒有近前。

“是,來尋醫,但是晁大夫沒在。”那短褐老者擺擺手,“這個時辰他不在家的,你改日再來。”

說罷,那老者轉身欲走,應長川趕忙上前。“老人家,那您知道晁大夫什麼時候能回來?”

老者沒想到應長川會追上來,離得近了,還往旁邊讓了讓。

“那可說不準,他若是出了家門,快則兩三日,說不準十天半個月不回來都有可能。”

應長川不死心,“那他去了何處,能去尋他麼?”

老者冷笑一聲,“想尋倒也好尋,端看他自已願不願意回來。在那永安坊長意街的萬源局,你自去尋。”

應長川道了聲謝,等那老者走後,慢慢從老者的態度中品出了一絲不對勁的意思來。

等到了那老者所說的永安坊長意街的萬源局,應長川就什麼都明白了。

這是一家賭坊。

晁承志十天半個月不回家的原因找到了。

萬源局門口站著的壯士見應長川在門口徘徊,起了戒心。“公子,若是不進來,就不要擋在門口,攔生意。”

應長川咬了咬牙,“我來尋人,能叫我進去嗎?”

壯士看了一眼應長川細胳膊細腿的樣子,倒也不懼面前這人能掀出什麼風浪來。笑道,“公子要尋誰,先說出來聽聽,興許這人我認識,我給你叫出來也行。”

“晁承志,”應長川頓了頓,“想請他給我母親看病的。”

壯士聞言,登時冷笑。“認識,怎麼不認識。等著,我去給你問問,若是他不願意出來,可不要怪我。”

應長川點點頭,“多謝您幫忙。”

晁承志今日背時,帶了十二兩進來,這才七八局就輸了個精光。正四處尋摸能借錢的地方,就被一個彪形大漢攔住了。

“晁先生,門口又來個找你求醫的。”

“哎呀,忙著呢,不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