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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妝造

宋端看著門口迎賓的小四,朝應長川努了努嘴,“這孩子真能行?才培訓了一天就上崗,我當初去飯店端盤子,老闆都整整給我培訓一個星期。”

應長川如今也是無奈之舉,但凡家中人手忙得開,他也萬不會出此下策。

“不管成不成的,總歸得先叫他頂上。”不然俞幼英實在忙不開,每次關了鋪子都像是去了半條命一般。早知道做吃食鋪子這麼紅火,他肯定早早就招聘人手,也不會到現在才急急忙忙尋人頂替。

宋端想起來什麼,“不是說送來兩個,還有一個呢?”

應長川指了指後院,“在後頭呢,前頭招待的事做不來,就乾脆放在後頭跟著我爹使把子力氣。”

宋端咋舌,“應哥,嫂子這生意是真的做大了。”

正說著,二人又聽到門口小四迎賓,緊接著就是俞幼英同人說笑聲。

“最近您可常來。怎麼著?還是老三樣兒?”宋端和應長川朝門口看去,應長川見到人,無奈地嘆口氣。“又來了。”

宋端瞧這人眼熟,卻是想不起在哪兒見過。正納罕間,來人已經進了鋪子,自尋了位置坐下。

來者不是旁人,正是之前來過的老客,恭德巷子胭脂鋪子老闆娘,月娘。

“今兒沒什麼胃口,一碗你家的綠豆沙就行。”月娘面露愁苦之色,往日裡挺意氣風發的娘子,今日這神態卻是不對。就連俞幼英這個大忙人都瞧出來了,一碗綠豆沙盛了放月娘面前。

“月娘姐姐,這是怎麼了?”月娘自打那次嘗過她家的肉夾饃,便愛上了她家的吃食,每樣都試過之後,尤愛肉夾饃。次次來都吃一個帶一個,怎麼今日就單點了綠豆沙?

這不符合常理。

宋端和應長川坐在隔壁,也轉過頭來看。

月娘見狀嘆了口氣。

“不瞞你們,我這是要遇到滅頂之災了。”應長川和俞幼英挑眉。一個胭脂鋪子老闆娘怎麼就遇上滅頂之災了?“前些日子我接了長柳巷的一門生意,說是要給一個貴人家娘子試妝。若是叫貴人家娘子滿意了,今後我們鋪子裡貴价的胭脂全包。”

事情說到這兒,應長川和宋端就猜到了八九分。

那個貴人家娘子反悔了,可能不僅不包胭脂,還要找月娘的麻煩。

“明明試妝那日還好好的,還說想畫京裡如今最時興的妝容。哪知剛畫完給她照鏡,那娘子就像是瘋了一般,還將我新買的琉璃鏡打破了。”

“這還不算完,那娘子還揚言要拆了我的鋪子,叫她的爹將我捉拿下獄!你說我好好的,怎麼就惹了這麼個煞星!”

俞幼英也覺得奇怪,“難不成是你的妝容哪裡有誤?”

月娘立即反駁,“絕對不可能!我曾是歌舞坊樂伎,旁的本事沒有,仿妝最是拿手。莫說是京裡時下最時興的妝容,就算是誰家娘子的新妝叫我瞧一眼,我也能立即仿照著畫出來,絕對一般無二!”

畢竟這是她曾賴以謀生的本事,她若是敢稱第二,那整個平陽鎮就無人敢稱第一!

應長川倒是察覺出了問題所在。

“你說那娘子是瞧了琉璃鏡之後突然發瘋的?”

月娘一時被問愣了,“是,是吧,我就記得我畫完之後就將琉璃鏡遞給那娘子,叫她仔細端詳,我好像是回身收拾胭脂盒來著,然後就突然聽到那娘子摔了我的琉璃鏡,就說要拆了我的鋪子,還叫她爹捉拿我。要知道那娘子的爹可是押司的都頭,在這裡都要被人稱一聲‘雷閻王’,進了押司大牢,那就是有進無出的。”

應長川倒是跟押司的人打過交道,也沒覺得有何難相處的,反倒是覺得有些俠肝義膽,仗義執言的。

月娘還在哭訴那“雷閻王”的臭名昭著。“那雷閻王也願意為了區區女兒家小事公報私仇?”

“有何不敢啊!”月娘嘆息,“這雷家在平陽鎮也算是地頭蛇,那些貴人家為了保門戶平安,沒少給雷閻王使銀子走動關係。不然就憑一個地痞流氓,怎麼能兩年就當上押司都頭。”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道理古往今來都是管用的。

“那月娘姐姐現在有何打算?難道真的就要任由那個雷閻王任意施為?”俞幼英問道。

月娘滿臉愁苦之色,“如今只能暫避一時風頭,等這事過去了再說。”

俞幼英卻不贊同,“難不成就為了幾句沒有高低的話就關了鋪子,怕了不成?要我說,月娘姐姐仍舊做你的買賣,若是那雷閻王當真敢公報私仇,要不去就去官府告官,叫律法來懲治這個惡人!”

“自古以來官官相護,那雷閻王當初既用銀兩打通買官的路,那定然方方面面都是打點到的。老闆娘若貿然去告,不僅雷閻王沒有告倒,說不定還會打草驚蛇,回過頭來倒打一耙,反將老闆娘弄進牢裡。”

月娘嘆息,“難道真的沒有辦法對付這個雷閻王了麼?”

應長川略一思索,“當務之急,老闆娘不如從那位雷家娘子那裡著手,先弄明白雷家娘子為何突然發難,說不定從中能找出問題的解決答案。”

——

雷家娘子看中了謝御史家的獨子,聽聞謝御史家過兩日辦牡丹宴,雷家娘子便滿城搜尋巧妝娘子,只為在牡丹宴上一舉奪魁。

許多人推舉恭德巷子的胭脂鋪老闆娘,只是雷家娘子試過了,仍是她不想要的感覺。

她想要那種能叫謝御史家獨子一眼驚豔的妝容,只是如今無人能畫出,真是令人惱火!

“明天就是牡丹宴了,”雷家娘子急切道,“再尋不到好的巧妝娘子,你就等著被打死吧!”雷家娘子合上梳妝鏡,回身笑眯眯對伺候的丫頭說。

丫頭聞言抖了抖,低頭應了聲。

“謝家那邊還沒訊息?”雷娘子挑了朵珠花戴,看到伺候的丫頭抖成了一團,不像個樣子,眼珠一轉,含笑著拉起丫頭。

丫頭本是渾身青紫,被雷娘子的手這麼一握,十分疼,卻又不敢喊叫出聲。

“你怕什麼?”雷娘子聲音輕柔,“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我對你總是有情分在的,哪裡就真的對你怎麼樣。打你,不過是心裡氣你不懂我的心,卻是拿你當姐妹看待的。”

“娘子……”伺候的丫頭張了張口,她是打小就跟在雷娘子身邊的,是雷大夫人給雷娘子挑的陪嫁丫頭,往後雷娘子若是嫁了人家,她若是能得姑爺家青眼,是可以開臉做妾的。

要不是靠著這一份信念支撐,她也不會待在雷娘子身邊這麼多年。

雷娘子天性狠戾,與那雷閻王如出一轍,只是雷閻王尚能隱藏幾分本性,可雷娘子仗著深閨,將火氣都發作到了身邊人身上,深閨裡的訊息不得外傳,因此,眾人只知雷閻王,不知雷娘子。

丫頭有苦難言。

“那恭德巷子的胭脂鋪子我瞧著也是騙人的把式。說是會畫京裡時興的妝容,實則不過是糊弄些鄉野村婦的本事,遠沒有你說的那般巧手。”雷娘子撇嘴,不屑道。

可是月娘真的已經是平陽鎮最好的巧妝娘子了。

雷娘子鳳目怒睜,“那就再去找!平陽鎮沒有就去縣府找!縣府沒有就去沂州找!實在不行,就去大名府找!我就不信,這世上連個巧妝娘子都沒有!”

丫頭慌忙低頭應是。

退出雷娘子的屋子,丫頭鬆了口氣。

怪道人家謝府的公子看不上雷娘子。這樣的脾氣秉性,誰家公子會喜歡!更何況,那還是謝御史家的公子,高門大戶裡的貴人,哪兒能便宜得了一個小小押司都頭家的女兒。

人家謝家可是奔著龍子鳳孫去的。也就雷娘子自不量力,自以為憑三分姿色就想吸引謝家公子。殊不知在旁人眼裡看來,不過是賣弄風姿,引人發笑的蠢貨罷了。

丫頭轉身出了雷家。

月娘關了鋪子,就坐在門口的石階上發呆。俞幼英恰巧買菜經過,看到了石階上的月娘。

“月娘姐姐,這一大清早的,這是在做什麼?”月娘抬頭,就看見俞幼英挎著籃子。

“你來了。”月娘無奈笑笑,“這鋪子開了許多年,今日乍一關上,心裡還空落落的。”

俞幼英放下籃子,陪著月娘一同坐著。

二人相顧無言坐了半晌。

“你說,會不會真的是我本事不行啊?”月娘想了一夜,開始懷疑自已的本事。

“要不姐姐把給雷娘子畫的妝容也給我畫一次。”

……

“好了。”月娘仔細端詳了片刻,從一旁搬來一塊照身鏡。“瞧瞧。”

俞幼英睜開眼,鏡子裡出現了一個眼波盈盈的美人。似蹙非蹙煙波眉,一雙妙目顧盼生輝,好一個標緻的東方古典美人。

俞幼英看慣了歐美煙燻妝,日韓清新妝,現在才感覺中式妝容更加的雍容貴氣,一款更適合東方女性的妝容。

俞幼英覺得這個妝容完全沒問題,如果有問題,那也絕對是那個雷家娘子的問題。

“好看麼?”月娘小心翼翼問道。

“好看!”俞幼英攬鏡自照,細細觀察。“就這個妝容來說,是絕對不會有問題。只是不太襯我今日的衣裳,妝面顏色偏暗,若是一個鵝黃粉嫩的顏色,會襯得臉色更暗沉。”

月娘將妝面同俞幼英整體的搭配看了看,竟真是如此!

瞬間,月娘福至心靈。“我曉得了!”

月娘猛地起身收拾東西。“昨日雷家娘子穿的是嫩綠的衣裳,我用色又沉了些,肯定會顯得臉上有些髒亂!謝謝妹妹!我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

俞幼英正是想告訴月娘,化妝不只是看臉,還要看衣裳、髮型、配飾等的細節搭配。或許那時月娘就是忽略了這一點,才導致雷家娘子不甚滿意。

如今看月娘自已悟到了,俞幼英也可以功成身退。

正要離開,月娘猛地拉住俞幼英的手。

“正好,我有一事,也想麻煩妹妹。”

雷娘子聽聞恭德巷子胭脂鋪的掌櫃又來了,心中不喜。

“我沒去找她麻煩也罷了,她怎麼還自已找上門來!”

丫頭通傳完,靜靜等著雷娘子下一步指示。

“我倒是要看看她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叫進來吧。”

月娘和俞幼英一起進了個雷家娘子的閨房。

在俞幼英看來,這裡就是一處活生生的古代深閨實景,若是有歷史學家看到,這就對古代文化生活研究十分有幫助。

“我說過,你若是叫我看見你,必要拆了你的鋪子吧?你怎麼還敢找上門來?”

月娘放下手裡的木盒。

“娘子,奴家知道之前的妝容您不滿意,奴家也找到了問題所在。只求娘子再給奴家一次機會。若是這次還不滿意,奴家認打認罰。”

雷娘子瞧著月娘斬釘截鐵的樣子。

“這可是你說的?”

月娘點頭,“開門做生意,自然說話算話。”

“左右也找不到別的巧妝娘子,就讓你再試一次。若是還不叫我滿意,是你自已說的認打認罰,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月娘點點頭,“這是自然,只能怪我技不如人。”

俞幼英和月娘相視一眼,點了點頭。

“等等,這位我怎麼沒見過?你是誰?”

俞幼英行了個平輩禮。“我同月娘姐姐是好友,今日是來給月娘姐姐搭把手的。”

雷家娘子半信半疑。

“娘子是打算參加什麼場合?屆時搭配什麼衣裳什麼配飾?知道這些,我們也好及時調整妝面。”

雷娘子看了一眼身旁的伺候丫頭,丫頭會意。

“我家娘子是打算明日去一戶貴人家的牡丹宴,衣裳選了粉紅,戴一對珊瑚手釧。”

俞幼英聞言,計上心來。

和月娘耳語一陣,只見月娘點點頭。“娘子,瞧您指尖細細,不知道您願不願意在指甲上也做個妝面?”

——

指甲上做妝面?

聞所未聞!

雷娘子倒是來了興趣。明日的牡丹宴於她是一次攀龍附鳳的機會,那更要將心思都花在細節處。

“可以。”雷娘子下定決心,“若是不好看,你們知道下場。”

俞幼英一邊開啟月娘攜帶的木盒,一邊從中掏出一個夾層。

“您放心,絕對明日叫您驚豔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