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的聲音很好聽，她一早就知道，讀起那些話本子來也不顯俗氣，倒額外增添了幾分生動。

但聲音再好聽，也沒有止痛的效果。

一陣陣的宮縮之後，熙虞早已滿頭大汗，宮女們不斷送來熱水。

直到半個時辰後，接生嬤嬤確認她宮口開好後，生產才步入正軌。

胤禛怕自已添亂，只敢握著熙虞的手在一旁沉默陪著。

一盆盆清水變血水，他面色沉靜，但心中早已焦躁不安。

“福晉生產過一次，定然是有經驗的，您跟著奴婢一起吸氣憋住，下身用力——”

“福晉聰慧，已經看到小主子的頭了，髮絲黑亮，長得極好。”

接生嬤嬤怕熙虞會洩氣，時不時會說一些與胎兒相關的話鼓勵她。

這一次生產時，熙虞的身子遠遠不如上一次康健，所以體力消耗格外得快，還沒怎麼樣手腳就已經再次變涼。

她知道自已時間不多了，簡單喘息片刻調勻呼吸，便開始了下一次的用力。

終於，半炷香之後，熙虞覺得差不多了，一鼓作氣用盡全部力氣……

“嗚哇~哇——”

嬰兒的啼哭宣告亮有力，接生嬤嬤一聽就知道小主子定然身體強健，一切妥當。

她扒開嬰兒的腿看了看，臉上笑得更加開懷，“恭喜王爺，恭喜福晉，又是個小阿哥。”

胤禛含笑點頭，簡單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晶亮的眸中更多的是對小福晉的心疼。

他接過春時遞上來的棉帕，仔細擦拭熙虞額頭和脖頸滲出的汗。

髒兮兮的小糰子被接生嬤嬤用襁褓抱起來。

熙虞目不轉睛地盯著，見她想要把孩子抱走，立刻掙扎起身伸出手。

“別走，讓我看看。”

她的聲音虛弱極了，才用了一點力氣便開始急促喘息。

“好好好，你安心躺好。”

她這一起身倒是把胤禛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把人扶住。

接生嬤嬤把周身紅潤褶皺的小糰子送過來，蹲下身子湊近熙虞，“咱們小阿哥生的極好，模樣好看，身子也結實。”

襁褓裡，嬰兒的臉還不到巴掌大小，圓潤又紅潤，臉上還有未清理掉的胎脂。

熙虞竭力抬手，指腹輕輕蹭了下他的小臉蛋，果真軟乎乎的。

“真好……”

她的聲音極低，幾乎接近於氣音。

手指依依不捨地往回收時，小糰子似有所感的伸出手握住她的指尖，緊閉著的眼睛費力睜開，也不知是不是在尋找她。

熙虞鼻腔一酸，難受地別過頭。

“抱下去吧。”

她把手收回來，隨後手指蜷縮在一起，似乎想要留住那溫熱柔軟的觸感，灰霧的眸中滿是不捨，離別的情緒很重，幾乎是難以忽略的程度。

胤禛沒想太多，以為她是剛生產完，覺得孩子忽然離開自已的身體不習慣。

他輕笑一聲，俯身將她的手握在手心，出聲安慰，“累了一個多時辰，你先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就要她們把孩子抱過來陪你。”

熙虞側頭看他，淡淡的嗯了一聲。

【時間差不多了，你有什麼要說的就趕緊說吧。】

小蛇精不忍地提醒。

熙虞忽地抓緊胤禛的手指，“邀星院的書房裡存了好多畫像，那個箱子都快放不下了。”

胤禛：“到時候叫人再準備個箱子就是。”

熙虞提議，“弘暉和泠皎的名字如同日月，他的名字就叫弘曜好不好？”

“北辰謂之曜魄，北極星明亮長存，夜空裡最是明顯。”

這名字是她一早就想好了的。

胤禛點點頭，“好，就聽你的。”

系統面板上出現了倒計時，棲喜從錦盒中爬出來，快速爬到熙虞的手腕上，蛇身直接憑空消失。

而熙虞的手腕上則多了一圈蛇形圖案，胤禛還未來得及說就被她轉移了注意力。

“書房的抽屜裡有個東西，你幫我拿過來好不好？”

她的聲音有氣無力的。

“我叫春時去拿。”

“你去。”熙虞打斷他，語氣帶著幾分急切，“你親自去好不好？”

胤禛有些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

不過幾步路的功夫，他去便是。

熙虞嘴角含笑，伸手推了推他，催促道：“快去吧。”

見對方大步流星地朝著門外走去，她這才無力地躺在床上，強忍著不捨的情緒掃視一圈，屋內只有春時一人陪著，其餘人都在外面忙著，蘇嬤嬤、夏瑩、秋緒、冬霜……

還有阿瑪額娘和兄長，希望你們可以萬事順遂。

系統面板上的時間僅剩最後幾秒，熙虞彎了彎唇角，“走吧……”

她嗓音低啞，意識有些消散，眼前的畫面也越來越模糊。

【好。】

棲喜應道，隨後一道無人能見的光圈忽然憑空出現，將兩人籠罩其中。

“嗚嗚嗚……額娘……”

門外忽然傳來弘暉和泠皎的哭鬧聲，熙虞的腦子清明片刻，眼眶再也盈不住淚水順著眼角滑下。

她還想看看兩個孩子，但產房血腥氣重，是斷然不能讓他們進來的。

熙虞苦笑一聲，緩緩閉上眼睛……

與此同時，被接生嬤嬤仔細擦拭身體的弘曜也大哭起來，哭聲悲悽。

書房裡，胤禛開啟抽屜，但裡面除了賬本子什麼都沒有。

他微微凝眉，小福晉總不會是想要在這個時候看賬本吧？

遲疑片刻，他還是伸手去拿那個賬本，還未觸及之時心臟忽然像漏了一拍似的，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