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0章 荒野狼嚎

暑氣退去,天也黑了下來,聽著院裡的風輕濤般吹著,李慕雲的心也逐漸沉靜下來。

躺在寬大柔軟的虎皮座椅上,燈光昏黃,四周寂靜,李慕雲突然覺得有種難以名狀的淒涼落寞感。

好在夢瑤已端著幾樣可口的菜餚款步走了進來,精緻的紅木菜盤上,五種別樣小吃全是李慕雲喜歡的,所以他的心情一下就好了起來,最妙的是,還有一瓶陳年竹葉青。

李慕雲老遠就聞到了香味,所以他立馬正襟危坐,一張臉笑意濃濃的望著夢瑤,眼神裡全是期盼和渴望,彷彿在說:“你看我這麼乖,這麼聽話,是可以吃一兩口小菜,喝一點小酒的吧!”

夢瑤端著酒菜終於來到了李慕雲桌前,她把菜盤往李慕雲身前一送,就滴溜溜的轉了個身,李慕雲身體隨著酒菜向左一劃,他儘量往前傾去,好讓鼻尖能儘可能多的嗅到菜的香味和酒的美味。

然後他雙手往桌上一撐,笑道:“好姐姐,我這會正餓得緊了,快讓我吃一口!”

夢瑤嫣然一笑,說道:“男人的嘴,騙人的鬼,說的只是一口,保不齊是一口接著一口,直到吃得個乾乾淨淨,也還不滿足。給你吃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李慕雲雙眼閃著光,始終盯著夢瑤手裡端著的酒菜,急切問道:“什麼問題你快問,別說是一個,就是十個我也知無不答,答無不確。”

夢瑤掩口笑道:“我也不要你答這許多問題,你只要回答我今天在書院為什麼要和人動手就可以了。”

李慕雲一臉驚駭,嘎聲問道:“你…你都知道了?”

夢瑤笑道:“不光是我知道,整個上京都在盛傳,李慕雲衝冠一怒為紅顏,區區體術戰靈力!你可是出了好大威風了,害得人家在家裡為你提心吊膽。”

李慕雲臉上像是戴了個痛苦面具,苦笑道:“哪裡出的什麼威風,你別聽他們胡扯,不過就是同學間的正常切磋而已。”

夢瑤右手叉腰,氣道:“同學間的正常切磋?那你嘴嚼詩箋是怎麼回事,正常切磋能把胳膊都打折了嗎?快說!你是不是喜歡楚雨塵,再不說實話,看我怎麼收拾你!”

李慕雲心裡一震,整個人彷彿墜入了雲霧之中,他只覺得眼前一片迷糊頭腦發昏。對於這個從來嬌蠻任性的秦王府侍女夢瑤,李慕雲在心裡一直把她當作親姐姐對待,她早已是李慕雲最親近的人,自已可以說對夢瑤是言聽計從,所求必應,可現在夢瑤問他的問題,叫他如何回答,又怎麼回答得出口。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這種問題,現在叫他又如何解釋?

看著李慕雲痛苦的神情,夢瑤輕輕將酒菜放在了桌上,低聲說道:“火上還燉著八珍湯,我去給你端來。”

她雖然嬌蠻任性,卻並不妄自尊大,她清楚的知道自已的身份和地位,所以她雖然和李慕雲時常嬉笑打鬧,但她卻從不妄動心思,這也是她得以一直留下照顧李慕雲的原因。

陳年竹葉青不僅香而且醇,但現在喝在李慕雲嘴裡,卻是又苦又辣,桌上的小菜雖精緻而且美味,但李慕雲卻一口都沒有吃,酒雖又苦又辣,但李慕雲卻一杯又一杯的喝著。

他不知為何現在的心情會變得如此煩躁,是因為夢瑤的無禮提問嗎?不是,李慕雲並不怪夢瑤。

酒很快就見底了,李慕雲也很快就感覺到了醉意,他的眼神朦朧,恍惚間他好像看見了一個人的身影,那人身穿白衣,輪廓模糊得看不清是男是女,但李慕雲覺得這身影是那麼的親切和熟悉,好似多年未見的故人,李慕雲追了上去,但無論他跑得有多快,那白色身影總是和他保持著同樣的距離,既不遠,也不近。

突然,“嗒”的一聲輕響將李慕雲拉回了現實之中,他定眼一看,就發現了被扔在桌上的一個小紙團,紙團雖輕,卻在堅硬的木桌上留下了小小的一個凹印,此人的修為深淺雖看不出,但運力之巧,卻實在罕見。

李慕雲抓起紙團,一撩衣襟,人已飛身掠出了大廳,然後他就看見一個白色身影越過高牆,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他剛才還朦朧欲醉,但此刻他的一雙眼睛在淡淡的月色下看來,尖銳得就像是夜鷹的眼睛。

開啟紙團,上面是以軟豪小筆繪製而成的一幅精美圖畫,只見畫中朱欄小橋橫跨荷塘水面,水面上荷花盛開,兩隻綠色蜻蜓在迎風追逐。遠處,一座六角亭坐落於兩山之間,而亭中,依稀可以看見一個女子身形的白衣人倚在亭角,似在等著什麼人。

李慕雲抬眼看了看高牆,又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紙畫,畫中景物於他再熟悉不過,只因那是他深刻在童年記憶裡的黑色印記。

“那白色身影看著眼熟,會不會是我認識的人?她黑夜中來此,應該不會只是想向我扔個紙團那麼簡單吧?這其中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

李慕雲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他覺得這實在是太有趣了,童年時的黑色記憶,亭角中的白衣女子,夜色中的未知危險,這一切對他來說,實在是充滿了最初的原始野性誘惑力。

朱欄小橋已經陳年腐舊,硃紅色的漆在歲月的洗禮下已只剩斑斑點點的暗紅,李慕雲的一隻腳剛踏上去,小橋就立刻發出“呀”的一聲,好似一位飽經風霜的老人,再也承受不住生活的一丁點打熬。

站在小橋上,兩旁的荷花已在六月的夜風中盛開,水面上倒映著一輪彎月的殘影,一隻飛蟲落入水中,早就潛伏在荷葉間的雨蛙發起了他的致命一擊,飛蟲或許至死都不知道,自已究竟是死於誰手。

那麼李慕雲呢?在這微風徐徐的六月晚間,他隻身一人來到荒山野外,到底誰是獵人,誰才是獵物。

跨過小橋,一條寬闊筆直的官道直通蓮花山南麓,這條官道昔年也曾熙熙攘攘,南來北往的政客和商賈在這裡匯聚成一條巨大人流,終日不絕。而現在這裡除了滿地碎石,亂木雜草,剩下的便只是滿眼荒涼。

這裡已久無人跡。

李慕雲眼看著這條官道,思緒就一下回到了七年前,七前年的他還只不過是個八九歲的孩子。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那一年的冬天雪下得特別大,家家戶戶都緊關上了房門,街上靜得彷彿都可以聽得到雪落在地上的聲音,然而在街上沒有人的白天,這對於自幼就帶著一片罵聲、詛咒聲長大的李慕雲來說實在是太難得了,他終於可以出門去看看,多年前他也曾偷偷跑出去過一次,但那次他實在是太小,小得沒走幾步他就被一條大狗的吠叫聲嚇了回來。

所以這一次他決定要走得遠一點,盡力走到那些人們口中說的山上樹林裡去。雖然他都還不知道山上樹林裡到底有什麼。

門是打不開的,因為前後都被厚厚的積雪堵住了,他只能翻牆,但是這使得李慕雲格外的興奮,因為他覺得有種探險家將要到未知之地探險的激情和神秘感。

高大的圍牆在李慕雲眼裡並不算什麼難事,因為他很小就已學會了爬樹,順著粗壯的枝幹滑到牆上,再從牆上一縱而下,厚厚的積雪給他提供了巨大的緩衝力。

雪齊腰深,李慕雲手腳並用一邊爬一邊刨著,在厚厚的積雪中艱難前進,這一次他走得很遠,儘管他的手早已凍僵,臉早已通紅。北風呼嘯著,刮在他的臉上就像是刀,可是他仍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直到夜幕將要降臨,他才在一片灰茫茫的冰雪世界裡看到了那一抹硃紅。

河流與小橋都已被冰雪覆蓋,只有硃紅色的欄杆還屹立在寒風中,李慕雲快速的趟了過去,手握著硃紅色的欄杆,這讓他的心裡再次點燃了青春之火,他並沒有在這裡作過多的停留,因為凜冬的黑夜總是來得那麼快,只是略微休息他就趟過小橋,繼續朝著那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前進。

剛下小橋,他就已發現天色急速的暗了下來,這讓李慕雲有些緊張,好在憑藉過人的眼力,他還是看見了極遠處的六角亭和六角亭兩旁高低起伏的山巒 ,李慕雲激動得大喊起來。

通向成功的道路越是艱難,到達後的喜悅就越是彌足珍貴。

可李慕雲並沒有來得及細細咀嚼這成功帶來的喜悅滋味,因為他已聽見了遠處傳來的一聲狼嚎。

當李慕雲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四下檢視時,遠處的蓮花山南麓,一對在夜色下散發著藍色光芒的巨大眼睛一閃即逝,李慕雲知道,那就是傳說中鬼影雪狼王的眼睛。

傳說中只要是被鬼影雪狼王看了一眼的人,他的氣味鬼影雪狼王至死都不會忘記,從此任他逃到天涯海角,鬼影雪狼王也將會追尋到他的蹤跡。

現在,鬼影雪狼王正一步步向李慕雲走來,它的一雙藍色的眼睛如鬼火,像燈籠,它走得是那樣緩慢,但它的身形卻是忽而在東,忽而在西,一眨眼,它就已停在了李慕雲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