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櫟很安靜地看著虞檜。
平靜的海面上只有漁船劃過時破水的聲響,夏季,空氣在岸上時有些燥熱,但在夜晚的海面上舒適宜人。
海風吹起了短短的髮梢。
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蹲下,和虞檜平齊了視線,眼角含笑,撐著自已的下巴:“你真的這麼想殺他啊。這麼小心眼?”
虞檜也沉了眼:“他對你來說很特殊,特殊就該死。”
原先還算有點偽裝,但到了現在,這個人類把自已的惡劣完全暴露了出來。
像條亂咬人的瘋狗。
“好。”楚櫟伸手摸摸他的臉,順著臉頰滑下,手停留在他腰間的那把劍上。
“就用這個吧。”楚櫟握住刻著【災禍】的劍柄,抽了出來,拉起虞檜的手,把它摁在他的掌心。
“去殺。”
語氣輕柔簡短,又相當有力。
虞檜能從劍身上的反光中看見楚櫟溫柔又含笑的眼睛。這雙眼睛用很多種情緒看過他,大多數時候是刻薄又冰冷的。
但現在多是溫柔的。
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這種溫柔底下,像是藏著讓他更為恐懼的東西。
楚櫟摁著劍柄的力氣又大了幾分,再次重複了一遍:“去殺,這回我不攔著你。”
佐伊雙手抱胸,玩味地看著底下對峙著的兩人。
“你以為我不敢?”虞檜握住了劍柄,連同著楚櫟的手,壓低了聲音,“然後呢?現在把他殺了,接著你一直記恨著我?”
“我哪會是這種人。”楚櫟笑著鬆手,“你隨意。我原先還想保一下的,現在覺得沒意思了。”
他收起了笑容:“這局我玩膩了。”
虞檜渾身一僵,四肢百骸被冰冷纏繞,巨大的恐懼席捲而來。
手中的劍哐噹一聲掉在了地上。
他的手指顫抖,連同著他整個人,他伸手扯住楚櫟的袖口,好久才找回自已的聲音:“就這個副本結束好嗎?”
“陪我玩到這個副本結束?”
“憑什麼?”
楚櫟慢條斯理地撿起地上掉落的那把劍,反手架在了自已的脖頸上,有細密的血珠順著鋒利的刃滴落在地上。
他說:“我自已結束就好了,誰要管你們有那麼多七七八八的腸子,我就想不明白了,如果我把你們當奴隸,當畜生,只需要讓你們活著的話,是不是你們就能老實一點了?”
他說:“虞檜,這麼多人類裡我最喜歡你,但你又給我帶來了什麼?”
虞檜想去奪楚櫟手中的那把劍:“您,您先把劍放下……”
劍刃沒入地更深,血源源不斷地往下流。
楚櫟唇角的笑逐漸加大。
突然,他的笑容止住了,手上一鬆,劍直直掉在地上。
下一秒,他死死捂住了自已脖頸處的傷口,治療劑不要錢一樣往嘴裡狂灌。
虞檜一瞬間鬆了一口氣,脫了力一樣仰頭攤在了甲板上,胸腔劇烈起伏。
“太險了,差點真的讓他死成了。”佐伊這時候才慢悠悠地走了過來,把手伸進地上那人的兜裡,捏著把那條已經破碎了的項鍊拿了出來。
他對著月光看了看裂成了兩塊的海浪吊墜,沒什麼感情地甩進了海里。
“不過我也不知道能讓他睡多久。”佐伊攤手,“你的計劃得快點完成了,這回他不會再配合你了。”
宋祈在不知道喝下多少瓶治療劑後,才鬆開了捂著脖子的手,他半身是血,氣喘吁吁,對於自已一睜眼就在海上這個事實覺得可悲。
尤其是現在看起來明明沒有任何危險,但氣氛卻相當詭異。
再尤其是,聽著佐伊的話中意思,他們兩個好像狠狠得罪了楚櫟。
然後暗算了他,再把他這個毫無戰鬥力的小綿羊放了出來。
他絕望地抬頭看向身邊的這兩位老虎。
哈哈,完蛋,送上門咯。
虞檜閉著眼睛,還在平復自已的氣息:“得提前,只有這麼一次機會。”
佐伊笑:“你這回可是把他給得罪徹底了。”
虞檜撐著甲板爬了起來,他的手搭在了船沿上:“你能和我說實話嗎?你之前認得我嗎?”
佐伊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麼:“什麼之前?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已經是監管者001了。”
虞檜搖頭:“不,是再之前。我進入這個遊戲之前。”
佐伊皺起了眉頭:“那就是……現實世界裡?我和你不是一個國家的,我沒有見過你。”
“不。”虞檜搖頭,“你算是除了我和原城以外最早的監管者了,如果連你都沒有見過我的話,那麼這一批的監管者就已經是全新的了。”
佐伊逼近了一步:“你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已經活了很多輪了,楚櫟把所有知情的人都殺了,而這次是我離成功最近的一次,他甚至願意忍受自已變成了人類。”
“說成功我可真成功,說失敗我也挺可笑。”
佐伊被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現實裡他的影子並沒有被放出來,這個副本反倒是用來釋放他影子了,我沒有想到,他居然真的信任我到不用腦子去辨別真假。”
“又或者說,因為他有著頂級的力量,所以壓根就不屑於去辨別真假。”
“用你的靈魂去釋放影子,我再去和影子融合,那樣的我直接燃燒靈魂,這個能量……夠了嗎?能夠讓他把這個該死的副本世界給除掉嗎?”
佐伊聽笑了:“那你趕緊燒,別被楚櫟抓到了,到時候想死都死不了。”
佐伊懶得管他的傷感:“我無所謂我的死活,我已經活夠了,如果說真的還喜歡什麼人,也就露西娜和楚櫟了。現在聽你這個意思,我再費勁也沒用,那就更沒什麼堅持下去的必要了……我只希望你死之前能夠處理好露西娜。”
“這回還真的不好說。”虞檜嘆了一口氣,“你只能保佑,楚櫟醒來以後,發現罪魁禍首都死乾淨了,不會找露西娜報復。”
佐伊對著月亮也笑了,雙手合十:“那就希望露西娜福大命大,楚櫟看她可愛能放過她。”
“你信這個?”
佐伊放下手:“不信,但是入鄉隨俗。”
“對了,還有一件事我真的很好奇。”佐伊問,“你到底喜不喜歡楚櫟,如果喜歡的話,怎麼會這麼想用死亡來逃離這個地方。如果說不喜歡的話,那你也裝得太好了。”
虞檜笑了一聲,低頭去看坐在地上的宋祈。
他說:“喜歡啊,喜歡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