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宋忠開著那輛還沒裝上後窗玻璃的面的到機械廠家屬院來接周林。

經過昨天的事情，他似乎已經對周林的承諾深信不疑，主動充當起專職司機。

當然，周林也沒少給錢，還連夜幫他起草了商函內件。

不一會兒，周林便和滿嘴埋怨的馮翠一起走了出來。

“還沒怎麼著呢，小一千塊沒了。林子，不是嫂子說你。你這樣可發不了財。”

很顯然，馮翠對於周林昨天的應對和僱傭宋忠的事情有所不滿。

但周林對此不以為然。

一方面，他不認為自己昨天有錯。只要馮翠和方小萍沒有受傷，那就是最大的勝利。

另一方面，他也不想讓海子市場管理處的人小看自己。

畢竟蹬車前往跟坐車前往不是一回事。

聽到對話，宋忠跑下車殷勤地拉開車門道：“嫂子別心疼。等書賣出去，我賠您一千。”

其實，論歲數他可能比李闖都大。

但為了表示親近，他故意按照周林的叫法稱呼馮翠。

“等賣出去再說吧。”

馮翠對於什麼“傷寒”不感興趣，總覺得周林在忽悠眼前的胖子。

等兩人上車，宋忠喊了一聲“坐好了”，用力踩下油門。

“吱！”

急剎聲再次傳來。

好在周林和馮翠早有準備，提前握住扶手。

只不過，這次真不能賴宋忠。

而是一輛黑色桑塔納斜刺裡橫在了前面。

不等馮翠開罵，車裡走出一位年輕人。

林學剛？

看清來人，周林的心裡生出一股怒氣。

“抱歉，剛才是我的司機疏忽了。”

來到車前，林學剛非常紳士地朝宋忠道了聲歉，隨後看向周林。

“周同學這是準備去找攤位嗎？”

聞聽此言，周林下意識回頭看了眼馮翠。

要知道，找攤位的事情是昨天定的。如果馮翠沒有說出去，那林學剛就是能掐會算。

果然，馮翠的俏臉微紅道：“我昨天跟你哥提過一嘴。”

哦吼。

周林頓時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你看上去很緊張啊。”

林學剛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不過別擔心，我並沒有惡意。只是想提醒你，商場如戰場，務必小心行事。”

周林鄙夷地撇了下嘴，“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

“不客氣。”

林學剛微微一笑，眼神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芒，優雅地坐回車裡。

隨後降下車窗，饒有興致地打量周林道：“你真以為一個沒有靠山的窮小子可以改地換天嗎？”

周林眯起眼道：“不試怎麼知道？”

“祝你成功。”

林學剛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重新升起車窗。

等桑塔納開走，宋忠憂心忡忡地開口道：“兄弟，我怎麼覺得這個人有點陰呢？”

周林冷哼一聲：“聽拉拉蛄叫還不種地了？開車！”

“好嘞！”

主心骨發話，宋忠當即發動面的……

……

海子公園市場管理處。

周林對著負責人侃侃而談。

“下崗是時代潮流，無人可逆。但為下崗人員提供再就業機會也是國家、團體、個人責無旁貸的事情……”

等他說完，眼前的負責人皺了下眉道：“下崗人員來市場自謀生路，我個人舉雙手歡迎。但你們有個體商戶的執照嗎？”

周林微一愣怔：“聽工商局的同志講，想辦照得先確定攤位。”

“那我不管。”

負責人用力擺手，“按市場管理處的要求，你們只有辦完照才能進駐。”

臥槽。

你這是要跟我玩閉環？

周林突然理解了“證明你是你”的難處。

一旁的馮翠連忙開口道：“同志，我們已經問遍了工商、市容、稅務，都說得先確定攤位。”

“那你找他們說理去啊。”

負責人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

“同志，您這可就有點難為我們了。”

馮翠氣得直咬牙。

“有意見？”

負責人有恃無恐地拿過一本意見簿扔到她面前，“有意見可以寫。但不保證解決。”

“你怎麼能……”

眼見馮翠要發火，周林急忙將她拉出門外。

“嫂子，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先消消氣，我再去跟他磨磨。”

說著，他返身回到管理處。

“領導，我嫂子脾氣衝。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講了幾句場面話，周林趁四下無人的時候往負責人的口袋裡塞了二百塊錢。

“你這是公開賄賂！”

沒想到，負責人根本不吃這套，直接將錢扔到地上。

周林也不生氣，彎腰撿起錢道：“領導，幫助下崗人員再就業是國家政策。據我所知，新來的縣長可是年輕有為。我想，他總不至於帶頭違反政策吧？”

“你在威脅我？”

負責人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這話兒說的。”

周林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一個窮老百姓，哪敢威脅您啊。可您別忘了，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容易變得偏激。要是哪天，市場門口站上百十來位下崗職工。那場面……嘖嘖！”

群訪事件對於體制內的人員絕對是毀滅性打擊。身居高位的還好，下場最慘的就是底下的蝦兵蟹將。

這回，負責人變得有些緊張。

“兄弟，不是我不想解決，實在是制度所在。”

周林趁機將鈔票重新塞到他的手中道：“制度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好歹通融一下。”

眼看大功告成。

負責人腰間的BP機卻在此時響了起來。

拿起BP機看了一眼，負責人馬上變臉，再次將鈔票推了回來。

“小同志，我不希望你一錯再錯！”

你是屬狗的嗎？

怎麼翻臉比翻書還快。

壓了下火，周林突然自言自語道：“不應該啊。林學剛一早還祝我成功呢。”

聞聽此言，負責人脫口問道：“你認識林經理？”

周林皺眉點頭，“當然認識。而且關係不錯。”

“不可能吧？他剛剛還……”

話沒說完，負責人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趕緊閉口不言。

“看來是他想阻止我擺攤了。”

剛才，周林只是故意試探。

現在，他已經得到想要的答案。

難怪林學剛會說“祝你成功”。

原來是早就做好安排。

一念至此，周林抄起桌上的電話道：“其實我跟林學剛不熟，但認識林家的大小姐林學文。您要不信，我現在就可以給她打電話。”

“那你最好打一個，省得我為難。”

看得出，負責人也是受人脅迫，巴不得找個臺階。

周林點了下頭，迅速撥通林家的電話。

很快，對面傳來林學文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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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哪位？”

周林連忙開口道：“我，周林……”

不等他說完，電話傳來林學文激動的質問聲。

“你是不是揹著我幹了什麼？”

“我能幹什麼？”

周林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自己幹過什麼不清楚嗎？周林……我恨死你了！嘀……”

盛怒之下，林學文直接結束通話電話。

我到底幹什麼了？

周林一臉蒙逼地再次撥通電話。

“學文，咱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沒誤會！”

電話裡的聲音略顯哽咽，“我已經看過照片了。你……你就是個混蛋！嘀……”

什麼照片？

周林舉著電話有些不知所措。

愣了一會兒，他神色複雜地看向負責人：“林小姐暫時有點忙。您能不能先通融一下。”

負責人面帶為難地砸吧下嘴道：“兄弟，我勸你還是等她不忙時再來吧。”

“也好。”

眼見無法說服對方，周林不情不願地走出辦公室。

剛出門，馮翠便神色焦急地迎了上來。

“林子，成了嗎？”

“成……成了。”

不想讓對方失望，周林違心撒了個謊。

“那還等什麼，讓他帶咱們去挑攤位吧。”

馮翠不知真假，當即就要往辦公室裡衝。

周林趕緊拉住她道：“負責人說暫時沒有合適的攤位，讓咱們再等幾天。”

“喔。”

馮翠意興闌珊地止住腳步，這才發現周林有些不對勁。

“林子，是不是感覺哪兒不舒服？”

周林隨口敷衍道：“我……挺好。”

“不對，你的臉色可有些不好看。”

但馮翠依然不肯相信，非要拉著他去醫院掛號。

無奈之下，周林只能半真半假地說道：“其實是我跟學文發生了點誤會。沒關係，等解釋清楚就好了。”

馮翠聞言一愣，最終嘆口氣道：“嫂子雖然覺得你和她不太合適，但也不能看著你被人誤會。要不，咱們現在就去找她說清楚？”

好啊！

正愁沒借口去趟林家的周林當即點頭。

和林學文的戀情先放在一邊。

為了成功拿下攤位，他也必須去趟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