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過去,吉時將至。
國公府的老夫人前來為姜念梳髮。
這也是元卿特意登門為她請來的,這位老夫人是全福之人,兒女雙全不說,成婚幾十年夫妻恩愛,府中只一位女主子,再無妾室通房。
同他向她保證的那樣。
老夫人取來妝臺上的檀木梳,順著姜唸的墨髮,從頭頂緩緩梳至髮尾。
“一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二梳梳到尾,鴛鴦共雙飛。”
“三梳梳到尾,富富又貴貴——”
樸實的吉祥話,在這位與夫君攜手同行幾十載的老夫人說來卻格外不同。
老夫人放下梳子,含笑拍了拍姜唸的肩頭,慈愛道:“好孩子,要幸福。”
一時間屋內祝福聲聲,姜念瞬間紅了眼眶。
她原以為自已不會哭,可氣氛烘托到這兒了,卻是不由自主的心頭一熱。
知意拿出帕子為她輕輕拭去眼裡欲落未落的淚珠,心中亦是感慨萬分。
她並不十分清楚對一個女子來說什麼是值得託付的夫君,她只知道宣王能讓小姐歡喜,這就足夠了。
知意取來鳳冠為小姐戴上,自此梳妝算是完成了。
不多時,外頭傳來了喜樂聲。
“迎親隊伍就快到侯府門前了!”喜婆衝屋裡喊道。
姜念起身在知意的攙扶下來到正堂,拜別姜毅。
這一過程她沒什麼感覺,甚至有些尷尬,因為她清楚自已不是原身。
喜婆為姜念蓋上了紅蓋頭,她眼前所能看到的便只剩下腳下那一方小小的地磚。
宣王府的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從侯府門前一直延伸到另一條街的盡頭。打頭的元卿一襲紅袍,騎著高頭大馬,嘴角上揚,意氣風發。
昨日一整天未見她,他在府中憋得慌,但為了日後的長長久久,還是強忍住思念不去找她。
沒法子,二人在侯府時便朝夕相處,而後元卿搬去王府了也是日日相見,一日不見還真有些不習慣。
姜念沒有親兄弟,堂兄弟中也沒有走得近的,於是叫來了表兄沈澈負責攔門。
沈澈還叫來了幾位同僚,本打算好好出些題攔一下,沒想到元卿下了馬一見是他,直接打出了長公主這張王牌。
“聽聞本王的小姑今晨特意為念念送來了添妝,足見二人平日裡情誼深厚,如同親姐妹一般。既然如此,沈兄又何必多此一舉,攔我去路呢?”元卿微微側身,壓低聲音道。
元溪與念念之間感情好不好的他不知曉,但他賭沈澈亦不清楚那二人關係如何。
還真被他賭對了。
沈澈平日裡雖並未聽元溪多次提起過念兒,長公主府送來的添妝卻是他與元溪一塊挑選的。
想是兩個小姑娘交情匪淺。
若他今日盡職盡責的攔門,說不定元溪回頭會跟他置氣呢。
也就是沈澈愣神的這一會子功夫,元卿已穿過人群,進了侯府大門。
去她院子的路他熟得很,卻從未有哪一回的心情如今日這般,歡喜中夾雜著一絲緊張。
元卿一眼便瞧見了那抹分外明豔的身影。
他走到姜念跟前自然而然的躬下了身,見此舉動,周圍的人皆是一片啞然。
宣王來院裡親迎已是難得,竟還要揹人出門。
“念念?”元卿見身後沒動靜,出聲提醒。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姜念毫不猶豫的往前一撲,穩穩落在他背上,雙手順勢勾住了他的脖頸。
元卿起身揹著她穩步前行,疑惑道:“前日不是還演練過了,怎的今日猶豫了,念念人不想跟我走了嗎?”
“蒙著蓋頭,這不是看不著你嘛。”姜念溫聲解釋道。
元卿抿唇一笑,心下踏實了不少,倒是他沒考慮到這一點。
姜念想起了昨日“狗洞”一事,湊近了些低聲質問:“狗洞是怎麼回事?快快從實招來。”
說話間還鬆開一隻手掐了一把他的手臂。
“想博念念一笑罷了,並沒有罵你的意思。”
姜念知道自已有時候笑點低又奇怪,可實在理解不了他的點,“我才不會為了見你去鑽狗洞呢。”
“若不是成婚前日,又只這一個法子能見你,我會去鑽。”元卿認真道。
好嘛,這話一出,誰還能糾結這奇怪的安排呀?
姜念沒了脾氣,嗔怪道:“少在這兒貧嘴。”
二人一路說著悄悄話,直至府門前。
元卿就這麼在眾多賓客和百姓們的圍觀下將她送上了花轎。
還順手給她塞了一把喜糖,“花轎不比馬車,回王府路上還得遊街,怎麼也得大半個時辰,念念先填填肚子,總比沒有的好。”
姜念心下甜蜜,這人不僅前日來侯府彩排,連新娘子顧不上吃東西會餓肚子他都考慮到了。
轎簾落下,元卿翻身上馬,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
……
“來了來了!”
沿途的百姓許久未見過此等盛況,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在道旁駐足觀看。
昨日他們就瞧見這街邊樹上綁著的大紅綢帶了,早早等在這裡,就為了湊個熱鬧。
晏行帶著一眾王府侍衛維持秩序,晏回則與知意一路撒著喜糖喜錢。
隊伍吹吹打打,終於到了她熟悉的宣王府。
往日來過太多次了,除了後院,蒙著蓋頭她都知道到了哪兒。
拜過天地,姜念終於能遠離賓客喧囂。
她豪放的癱軟在床上,觸手是一堆散落在被單上的桂圓紅棗這些乾果。
元卿去宴客了,想是沒這麼快回來。
屋裡的丫鬟嬤嬤都眼熟她,也不糾結她的舉止是否端莊,王爺愛重這位王妃,這不是她們該管的事。
不到一刻鐘元卿就回來了,喜宴上的賓客固然重要,他一杯敬一桌,幾下便了事了,也無人敢說什麼。
他得早些回屋見念念,她該餓壞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推開房門就瞧見床上躺著一個身著大紅喜服的女子。
她倒是還守著一點規矩,沒把蓋頭掀了。
元卿大踏步邁向床前,姜念仍是一動不動的癱著。
起了個大早本就沒食慾,花轎上又晃晃悠悠的,她實在是餓極了。
輕鬆將人扶起,元卿眼裡滿是心疼,儘管他縮減了他這頭的流程,今日還是把她累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