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手一抖，眼中發出亮光，他為這個年輕人正在恢復健康而感到高興。

“你叫我吳大叔吧。”

老人說完又端起碗，繼續給英靈餵食。

“吳大叔？大爺你蒼蠅採蜜，裝蜂（瘋）嗦。你豁我青溝子娃兒安？”

英靈一臉的不信，嚴重懷疑老人稱呼造假。

“我今年還沒到50歲，你確實應該喊我大叔吧。”

吳大叔黝黑的臉泛起了紅，就連稱呼這麼一個小事也讓他有些手足無措。

“你說兒豁。”

英靈還是不信。

“兒豁是什麼意思？”

吳大叔一臉疑惑。

“兒豁就是說如果你騙我，你就是我兒子。”

英靈沒有打算騙自已的救命仇人。

“哦，兒...兒豁。”

吳大叔還是有些不適應這種方言，但還是肯定了自已沒有撒謊。

聽到對方肯定的回答，英靈覺得自已的眼睛怕是也受了傷沒恢復，不然一個50歲不到的人怎麼會顯得如此蒼老呢。

不過他跳脫的心性很快把這個拋到了一邊，又問起那個好奇了許久的問題，“吳大叔，你那張照片上是哪個安？”

原本還面帶微笑的吳大叔臉色肉眼可見地暗淡下來，他下意識地選擇逃避這個問題，起身收拾鍋碗，出了棚屋。

英靈覺得今天的吳大叔手腳比平時慢了許多，早該洗乾淨鍋碗的他一直等到天快完全黑後，才進了棚屋。

此時的柴火也燒得所剩無幾，棚內的亮度和外邊幾乎沒了區別。

不過英靈還是在黑暗中看到吳大叔的影子正在輕輕摩挲著什麼。

不用想，一定是他的寶貝照片，英靈暗自嘀咕。

次日一早，醒來的英靈發覺往常這個時間應該在洗漱的吳大叔已經沒了蹤影，估摸著可能是昨晚的詢問刺激到了他。

英靈也沒多想，主要是想也沒有辦法，動不了，只能等待投餵。

等到天色已經很晚，吳大叔還沒回來，英靈心中不免升起一絲自已也沒覺察到的擔憂，他不會是在外邊出什麼事了吧？

還好天色快要全黑時，棚屋外終於傳來了人聲，好像還有東西在地上拖動摩擦出的聲音。

“吳大叔，是你嘜？”

英靈對著棚戶外叫道。

“嗯。”

吳大叔的聲音傳來，隨後便看到他抱進來一堆木頭，點燃開始做飯。

“今天咋個天都黑咾你才攏屋？”

“攏屋是什麼意思？”

“就是到家的意思。”

“哦，我今天去木材市場那邊轉了一圈，撿了些木頭回頭，木頭太多拖回來速度比較慢。”

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還可以看見幾顆汗珠。

“拖那麼多幹啥子，每天煮飯烤火也用不了多少。”

英靈隨口一問，掩飾住自已若有似無的焦慮。

“明天就是春節嘛，新年新氣象。我尋思先找木頭給你搭個床，晚上你睡覺暖和點，恢復也快些。順便再給你做個柺杖，你也可以早點進行康復運動。”

吳大叔一邊往火堆裡新增柴火，一邊認真觀察鍋裡的情況。

“你就這麼著急讓我走嗦？”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你早點恢復，回到你自已正常的生活中。我這裡，畢竟......”

吳大叔手足無措，揮動雙手錶示並不是英靈想的那樣子。

“那你不如直接通知警察或者醫院，讓他們來接我，那不是更快。”

“那個...那個...我不是很習慣和他們打交道...”

吳大叔的眼中有著落寞，除了英靈以外，他已經很久沒有和人溝透過了。

英靈沒有繼續追問，吳大叔也繼續沉默著，整個棚屋除了鍋裡沸騰的水聲，再無聲響。

一夜無話。

次日吳大叔並沒有出去拾荒，而是在棚屋裡面開始搭建木床。

他撿回來的木頭都是些邊邊角角，無法直接使用，吳大叔還神神秘秘從自已被子下邊掏出了個美工刀，開始在那些木頭上刻刻劃劃。

英靈現在身子雖然勉強能動，但是起身幫忙也不可能，他側著身子看著吳大叔埋頭幹了一上午。

中午簡單吃了飯，一直到下午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木床才拼接好。

雖然名為床，但是任憑誰第一眼看到這個由十幾根各不相同的短木頭圍成的木框，都會不聯想到床這個東西上面去。

將英靈抱到自已床上，吳大叔把搭建好的木床仔細擺在英靈之前躺著的地方，在上面墊了一層破棉襖，這才又把英靈放了上去。

木床簡陋是簡陋，可躺上去的英靈立即感覺自已的後背離開了冰冷的地面，舒服了很多。

吳大叔還想繼續將柺杖做好，不過此時光線已經不足，只好作罷。

英靈以前從未做過夢，但在新年的第一天躺在專屬自已的木床上時，英靈做了一個只屬於他的美夢。

在夢中，他像一隻燕子在雨天低空掠過湖面，穿過田野間老舊的電線杆，前方是他築巢的農家院子，他不斷加速向院子飛去。終於一頭撞死在院牆上，頭骨粉碎，腦漿崩射，死亡來的太快，痛意還未到來就已經消弭。

真是一個美好的夢啊。

當英靈微笑著從夢中醒來，發現吳大叔給自已做的柺杖已經完成的七七八八了，那是一根被美工刀颳得非常光滑的長木棍。

“我看你睡覺還在笑，應該是做什麼美夢了吧？”

吳大叔隨口問道，手上的活卻沒停。

“嗯，的確是一個好夢。”

英靈還有些意猶未盡，隨即又要閉眼爭取再做一次，不過被吳大叔打斷了他夢中找死的計劃。

“柺杖馬上就做好了，你試試現在能夠起身嗎？”

英靈睜開眼睛，嘗試著控制身體，雖然還是有些疼痛，但是起身已經不成問題了，就是邁步仍舊困難。

接過吳大叔遞給自已的柺杖，將全身重心都放在柺杖上後，英靈感覺整個人輕鬆不少。

吳大叔在一旁一邊鼓勵他多走幾步，一邊又高度注意怕他摔倒，目光全都落在英靈的腿上。

好在過程有驚無險，英靈拄著柺杖挪動了幾步以後，雖然顯得有些狼狽，但看得出來康復訓練確實有效。

吳大叔終於是放心下來，將英靈扶好坐在床上，這才將揹簍背上出門拾荒。

英靈經過剛才的康復運動體力也消耗了不少，倒頭就睡。

這一覺睡到天黑，直到肚子傳來的飢餓感將他弄醒。

英靈環顧四周，發現吳大叔還沒回來，他只有無奈繼續等待，整晚都沒有見到吳大叔的身影，迷迷糊糊中，英靈又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醒來的英靈第一件事就是尋找吳大叔的蹤影，不過很快他就失望了，棚內絲毫沒有被動的痕跡。

這段時間吳大叔每晚都會回到棚戶，昨晚沒有回來，難道外出時候遭遇到了意外？

英靈越想越覺得不安，強撐起依舊疼痛的身體，拄著柺杖，顫顫巍巍出了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