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晨站在灑滿了月光的陽臺上,凝望著滿城的燈火輝煌,那一瞬間彷彿過去的歲月都已經遠去。手機螢幕上還停留著曹雪那一條條石破天驚的爆料。
「還有多久...」她輕聲自語,眉頭緊鎖,「事情才會落幕。」她的眉頭越皺越深,屈辱與羞憤交集的過往,像一場噩夢,再次在記憶的邊緣徘徊。
曹雪的臉龐在微信的影片框裡閃現,「喂,江晨,你說我說出來這些事,會不會也被封殺呢?」
江晨的心猛地一沉,看向影片裡的曹雪,思緒翻滾。螢幕裡的人彷彿看穿了一切,戲謔地說:「要不然,咱們一起來揭開這個世界的真相吧?」
隨著曹雪的爆料,江晨緊繃的情緒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洩的出口。網上開始出現兩股聲音,一股全力聲討江晨,一股卻開始質疑當初了結的「事實」。
不管網上如何討論,這一次沒有人幫江晨說話。江晨安靜地靠在陽臺上的藤椅裡,等待一切平息。
第二天,江晨去了經紀公司,她看見了王金的妻子。她憔悴得令人心驚,懷裡還抱著一個孩子。看見江晨,她像失了控一樣衝上來,用力甩了江晨一耳光。
江晨沒有躲,反而迎上前去,扳過她因為激憤而變形的臉,輕聲道:「王金是不是從來沒有回家看過你們?」
女人眼裡的痴狂和憤怒慢慢消散了,最後,她頹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江晨安靜地站在那裡,看著陽光一寸一寸,照亮了地面上那個曾經高懸的龐大黑影。
曹雪再次聯絡江晨是在幾天之後,她的語氣異常低落,「別害怕,我什麼也沒說。只不過這一切讓我覺得無聊透了。我原來以為我也可以成為改變浪潮的人,但事實上,我只不過是推波助瀾。」
江晨看著她,她的內心其實藏著一個單純的小孩。「你還想回歸正常生活嗎?」她這樣問她。
曹雪注視著她,眼睛溼潤了,「你不會覺得我髒嗎?」
「每個人都會做錯事。」江晨說。
「你會原諒我嗎?」
「你原諒自已嗎?」
「我...我想再考慮一下。」
三年後,江晨從螢幕裡看見了曹雪。她用一張乾淨的臉,出現在大銀幕上。
江晨笑了。
她真心祝福曹雪。
一切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不是嗎?
他始終不能忘記那一天。
無錯書吧他在醫院裡足足躺了一個月,她沒有來看過他一次。
出院之後,他找到了她的住址。他看見她和一個洗得發白的蘋果站在陽臺,樓下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去世的父親的水果攤已經不在了。她很快發現了他,但並沒有驅趕他。
她用一個從容而溫暖的笑容,結束了那一次對視。
假如他早一些理解她笑容裡的意思,他和她的人生,會不會不同。
她決意赴死的心,不會那麼輕易得逞。
但當他回到公司,看見頂樓的發言影片,看見她平靜無瀾的嘴角。
那一刻,他的絕望溺斃了他。
他要不掉這一切了,哪怕他可能根本沒有資格要。
他的情緒像洪水一樣褪去,迎著風站在那,他想他想變成灰,隨風四散落地,都不想再靠近她一步。
就算他不信她憎恨他,就算他信她從未背叛他。
他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
痛感重新席捲了他全身的每一寸骨頭。
脫離所有幻想的愛情,脫離渴望與她破鏡重圓的悔恨與自責。
她叫他出去,叫他混蛋。
混蛋,去給她買一些紙錢。
等她上車離開,混蛋一個人去買了紙錢,再悄悄驅車跟隨。
她停在哪,他便在哪藏起來。
雨水滂沱。她跪在那,一遍又一遍,把紙錢放進火堆。
混蛋滾燙的眼淚砸在地上,瞬間被雨水衝散。
若有她一個人痛,就能換來不壞的天國。
他哭著想,那就換吧。
她站起了身,她嘴裡不停唸叨著的話,即使細小的雨點,傳到他耳邊,像敲打在玻璃上的一片槍林彈雨。他的心臟鮮血淋漓,卻痛苦得沒有一點聲響。
直到她站在懸崖晃晃蕩蕩,他只是在不遠處看著,終於撕心裂肺地慌亂起來。
顧彥衝出去,看著街盡頭的黑影,小白追了出來,你又看到了嗎?
江晨認識了顧彥三年,她第一次在他臉上看見如此慌亂的神情。
慌亂中帶著兇狠與絕望。
他倚靠在街邊的柱子旁,沒有追趕,神態平靜下來。小白跟了出來,在雨中注視著她。江晨面無表情地與她對視了一會兒,「你相信我嗎?」
江晨笑了,即使她淚如雨下。
她沒法不相信自已,正如江晨沒法不相信顧彥一樣。
即使是那樣遲鈍的江晨,也能清晰地察覺到他對她的愛意。
他一步步踩著積水,走回了水果攤旁,問一個戴著黃色帽子的女孩,「我在這裡站了多久了?」
女孩喪氣地答他,「十年。」
他沒有預期中的憤怒,冰冷的眼神終究化作一聲嘆息。
他轉身,輕輕吐出一句話,「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他走進了喧鬧的人群裡,他哭泣著,發洩著,然後抬起頭,終於安心地笑了。
畜生們環繞在他的四周,笑容全是明晃晃的獠牙,像天堂,像一群天使。
「她想下去陪她奶奶呢。」
「世人都欺負她呢。」
「你就當她沒來過吧。」
他跨出步子,走向了廢墟的天堂,江晨閉上了眼睛,浸溼了墓碑上的照片。
晚風輕輕吹拂過她的睫毛,黑色的裙襬在夜色中被雨露溼潤。
Not fuck,but fa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