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10月3日上午11點 地點:省委小會議室
人員:省委書記趙新國、省長伍中原、省公安廳王啟明廳長、省公安廳刑偵總隊秦光總隊長、省委辦公廳劉明副秘書長、漢南市市委書記陳建國、市公安局局長劉國紅。
會場莊嚴肅穆,鴉雀無聲,落針可聞,會議上劉國紅分別詳細彙報了“6.29”“9.25”“10.2”三起案件的具體情況和警方目前掌握的線索及偵破進展,並根據多年從事公安工作經驗,分析了三起案件存在著內在聯絡的可能性,指出三起案件中錯綜複雜,千絲萬縷的線索關係,最後劉國紅委婉地指出,第一起案件是有人為了權力之爭和攫取民營企業資產而精心佈局,設計陷害的一起案件,案件目前已知的偵破結果可能並非就是事實真相,也就是說可能是一起冤假錯案,而第二起和第三起案件很可能是第一起案件的受害人在無路可走的情況下,憤然採取的極端報復行為。
劉國紅案情彙報簡明扼要,言簡意賅,讓省委、省政府兩位主要領導聽後清楚明瞭,而把彙報重點放在了他個人對案情的深入分析上,其用意和良苦用心顯而易見。
果然,省委、省政府兩位主要領導聽出劉國紅的弦外之音,兩人頷首相視。
劉國紅彙報完畢,緊接著陳建國作了發言,他的發言很短,與案情無關,其實就是自我檢討,他滿臉歉意地說道:“趙書記,伍省長,我這次是負荊請罪來的,組織和兩位領導將我下派到漢南市,是對我的高度信任,但我陳建國辜負你們了,漢南市現在發生了這麼大的事,這麼多的事,我這個市委書記是負有重大責任的,在此,我向兩位領導表個態,無論組織上怎麼處理我,我都接受,決無任何怨言!”說著,陳建國站起身子,雙眼中飽含著熱淚,向與會的省上領導深深地鞠了個躬。
趙書記見狀向陳建國揮了揮手,說道:“坐吧,坐吧,先不要扯那麼遠去,今天是研究案子的會議,其他事情以後再說。”說著側過頭,對坐在旁邊的伍中原省長說道:“中原,你先說吧。”
伍省長呷了口水,皺了皺眉頭,看了看陳建國和劉國紅嚴肅地說道:“剛才聽了國紅同志的案情彙報,深感震驚,想不到朗朗乾坤之下,竟然發生瞭如此惡劣的案件,社會影響之廣、之壞,可以說已經嚴重影響到漢南市的社會經濟發展,嚴重影響到漢南市甚至是我省的形象,這麼多年來在我省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無出其右,我認為,現在當務之急還是要組織力量,全力盡快將所有犯罪嫌疑人緝捕歸案,才能夠查清案件真相,我們的原則是決不冤枉一個好人,也決不放過一個壞人。”
伍省長頓了頓,雙眼看向劉國紅,說道:“國紅局長是多年的老同志了,你剛才的話,我可聽出來了,話中有話啊,而且沛公之意,意有所指啊,至於是否是權力之爭,是否是想豪奪民營企業資產,這是要有真憑實據的,這就是我的意見。”
“王廳長、秦總隊長,你們可都是老公安,老刑偵了,久經沙場,經驗豐富,你們也說說。”趙新國掃了兩人一眼說道。
秦光看了看王啟明,說道:“那我先說幾句吧,說得不夠的地方,請王廳長補充吧。”
秦光略微沉思了一下,說道:“聽了國紅局長對案情的彙報後,我的第一感覺就是“6.29”案件的偵辦結果有問題,凌風集團的何凌風年輕有為,擁有億萬家產,會因為老婆過往的情史就冒然僱兇殺人?這個作案動機顯然難以服眾,也不符合常理,如果結合國紅局長的分析,那麼一切就符合邏輯了,我來還原假設一下整個過程,有人設下個局,製造了“6.29”案件,並在現場留下線索,使“6.29”案件看似情殺,以此將警方的偵破方向引向何凌風,最後殺人兇手落網後,供出何凌風,以此將何凌風的僱兇殺人罪名坐實,而要設下這個局,又要有能力實施這個局的人,一定是個有相當勢力和權力的人,而這個案件的關鍵就是這個殺人兇手,至於“9.25”“10.2”兩個案件是“6.29”案件的衍生案件這種說法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而且這種可能性是很大的,所以我認為當務之急還是要儘快抓到“6.29”案件的殺人兇手!這個案子只要抓不到這個殺人兇手,就是一個死結,就無法形成有效的證據鏈,現在只有開啟這個死結,才能一窺“6.29”案件的真相,這是我的意見和建議。”
秦光不愧是省刑偵總隊總隊長,只憑著劉國紅的案情簡要介紹,便作出了合情合理的推理,到目前為止,也只有這種推理才是最符合邏輯的一種推理,這與劉國紅的說法卻是不謀而合的。
秦光發言完畢後,大家又把目光投向了省公安廳王啟明廳長。
王啟明見狀,也沉思了一會,說道:“我贊同秦光總隊長的意見,“6.29”案件剛才秦光總隊長已經說得很多了,我就不說了,我剛才一直在思索一個問題,如果“9.25”“10.2”兩個案件是“6.29”案件的衍生案件,那麼為什麼會衍生出這兩個案件?從心理學角度分析,人只有在一種情況下才會出現這種不計後果的極端的情況,那就是滿腔的仇恨和絕望,這後面的兩起案件,我推測兇手應該不是同一人,嗯,國紅,“6.29”案件的兇手叫什麼來著?哦,叫霍雷,這個霍雷應該強烈地意識到,他的存在對某些人存在著嚴重的威脅,有人千方百計要殺人滅口,所以他要先下手為強,至於何凌風嘛,這個何凌風啊,是個人才,可惜不走正道,唉,可惜了,其實我說句不中聽的話,許多成功者都是有原罪的,一些人會及時洗白上岸,但何凌風在事業有成之後,仍然暗中販賣毒品,為害社會,國紅,你局一年多前犧牲的王支隊長一直在查詢何凌風販毒證據,據傳聞就是死於何凌風手下之手,前段時間,聽說何凌風販毒團伙的重要成員,叫傅小杰的也已招供,據說何凌風販毒之事已有確鑿證據,聯想到這些,何凌風現在已無回頭這路了,所以他也有可能走向極端。至於林傑嘛,我是很瞭解這個年輕人的,我相信他絕對不會和何凌風沆瀣一氣的。”說著,他看著劉國紅,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道:“會不會有人想砍掉你的左膀右臂啊!”說這話,他是想說給在座的各位領導聽的,劉國紅當然明白,也報以微笑,趁勢說道:“也許吧,漢南市情況複雜啊!”
其實漢南市官場的複雜程度,趙新國書記、伍中原省長又何嘗不知呢,否則也不會派陳建國去坐鎮漢南市了,漢南市是全省的經濟強市,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但是儘管陳建國使出了雷霆之力,也無法徹底改變漢南市錯綜複雜的政治生態,只不過使得各方勢力得到暫時的平衡而已。
與會的各位領導都已相繼發言,闡述了各自的意見和看法,省委書記趙新國掃視了眾人一眼,說道:“剛才聽了大家的發言和分析,我心裡也一直在琢磨著,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案件?如果大家的分析是事實,那麼我認為發生這種案件的根本原因是人的貪婪和私慾,一旦權力和貪婪私慾相結合,就會產生權力濫用和腐敗,所以這個案件警醒了我,在用人上,人的品德應該放在第一位,而能力應該放在第二位,而更重要的是如何才能有效地制約權力,監督權力,讓權力為國家服務,為人民服務,而不是為個人服務,為小團體服務,這是一個我們應該認真深思和反思的問題,這個問題不解決,反腐都只能在路上,這其實並不是我們想得到的結果,好了,剛才是我個人由感而發的一些看法,言歸正傳,我也講講這三起案件吧,我首先給這三起案件定個調:人命關天,駭人聽聞,無法無天,務必嚴懲!此案一經查實,無論涉及到誰,無論多麼高的職位,決不姑息,嚴懲不貸,下面我再說3點意見:一、漢南市公安局必須採取更加有力的措施,加大對相關犯罪嫌疑人的緝捕力度,儘快抓到犯罪嫌疑人;二、省公安廳組成專案組,由秦總隊長親自帶隊,全力支援漢南市公安局偵破此案;三、一經查實,無論涉及到誰,省廳專案組可以自行決定抓捕,無須請示報告。我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儘快破案,消除影響!”
此次會議是在極其保密的情況下召開的,但是晚上邱家旺就得到了訊息,參加會議的就那麼幾個人,是誰洩露了訊息,又是誰將訊息洩露給邱家旺?各位書友心中自然明瞭,這也充分說明了權力場上千絲萬縷,錯綜複雜關係的可怕!
當邱家旺得知省公安廳秦總隊長將帶領專案組查辦此案時,心中十分惶恐不安,他感到了暴風雨即將來臨前讓人透不過氣來的沉重感、壓抑感!宦海沉浮二十年,雖歷經風浪,但都有驚無險,唯有這一次他感到了那種深深的無力感!
劉國紅回到漢南市後,立即召開會議,親自安排部署,這一次不能再將一切全部撂給沈建國了,他要親自指揮,靠前指揮,儘快抓到關鍵人物----霍雷。
邱家旺也在積極行動,他要搶在省廳專案組到來之前,搶在劉國紅之前抓到霍雷,並讓他在這個世上永遠消失,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這樣他才能安然渡過這一危機。
又有訊息傳來,省廳專案組將於後天來到漢南市,掐指一算,僅僅只有一天時間,在過去的多少天時間裡,都無法找到霍雷,而現在卻要在24小時之內找到霍雷並順利除掉他,這簡直就是一個比登天還難的無法完成的任務,但是又別無他法,也許在這24小時之內會有意想不到的轉機呢?一切都看天意吧!
邱家旺將沈建國叫來,告訴他這些不利的訊息,並要求他在24小時之內全力出擊,務必找到併除掉霍雷。
邱家旺的命令使得沈建國目瞪口呆,直冒冷汗,這個不著邊際的命令簡直是要了他的老命,在他的眼裡這不是一個命令,而是一張可怕的催命符啊!
但是他絕不敢反駁,更不敢拒絕,在絕對權力面前他無法選擇,沒有資格選擇,只能服從。
在王軍被殺後,他突然想到了一個“請君入甕”的妙計,但這個妙計他並無法控制,更無法主導,他只能像個孤守著的獵人,等待著獵物的“入甕”,但是一個星期過去了,獵物並未出現,何時會出現?他無從得知,但他堅信獵物一定會出現,只不過是時間上的問題。
但是邱家旺的命令沒有給他時間,他的內心痛苦地哀嚎著,像一隻受傷的野獸,人事難為,一切只能聽天由命!
沈建國精疲力竭,渾身無力,沮喪地回到城東郊外農家小院,抽了一通悶煙,舒緩下內心的不安,也不洗漱,和衣躺在床上,雙眼直愣愣地望著天花板,毫無睡意。
許久,許久,他起了床,走到屋外小院,披著皎潔無瑕的月光,在默默地思忖著,不時還看了看緊挨著他居住小屋旁的兩間屋子,裡面毫無聲息,想來人已入睡。
自從沈建國住進了這裡,這兩間小屋也同時秘密住進了四個漢子,這四個漢子不是別人,正是洪金髮,洪爺的得力手下,這四個漢子吃喝拉撒全在屋裡,任何人不得離開小屋,每日三餐,生活用品均由沈建國提供,為的就是合力幫助他抓到“獵物”。
沈建國更是格外小心,不但將兩間小屋遮得嚴實,出入小屋送餐和生活用品時更是選擇時間,為的就是不讓任何人知道里面有人。
平日裡下班後,他則一反往日吃喝玩樂的常態,準時回到這裡,故意一個人時常在小院內散步溜達,為的就是讓“獵物”發現他,並掌握他的生活規律,就這樣到目前已堅持了一個多星期,因為他堅信,有一雙眼睛正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一天時間很快過去,這一天他終日無所事事,一無所獲,他已接到正式通知,明天省公安廳專案組就將來到漢南市,他的處境將會更加艱難,他一整天在默默祈禱著能夠安然渡過這一劫數,祈禱著他苦苦等待的“獵物”會奇蹟般的出現!
夜幕很快降臨,今晚天氣突變,月沉星落,四周黑沉如墨,死一般寂靜,九點不到,辛勤勞作一天的村民們已進入夢鄉,偶聞村頭一兩聲犬吠,才讓人覺察到這裡仍有一絲生的氣息!
沈建國突然而至的第六感覺告訴他,今晚也許就是他日夜期待的那個夜晚,也許就是“奇蹟”出現的那個夜晚,他叮囑藏在側屋的四個漢子,今晚不許睡覺,有大事要辦。
他則一人關了燈,躺在床上,手中擦拭把玩著一把烏黑鋥亮的“五四”式手槍,子彈已上了膛,隨時待發,他篤定今晚會是一個不尋常的夜晚,他緊張而興奮地等待著........。
等待是一種難耐的煎熬,一秒,一秒,又一秒,今晚的時間彷彿凝滯了似的,像蝸牛般爬行著,好慢,好慢,令人心焦,令人不安!
終於,沈建國腕上表中的指標指到了午夜十二點,這是一個敏感的時間點,許多罪惡都在這個時間點上,藉著黑夜的掩護,幹著無恥的勾當。
屋外傳來了陣陣“嘩嘩”的聲響,那是風吹樹梢的聲音,緊接著又傳來“噼裡啪啦”的聲音,那是雨點拍打地面的聲響,夜更靜了,連偶爾犬吠之聲也已消聲匿跡。
沈建國躺在床上,緊握手槍,打起精神,雙眼在黑暗中盯著斑駁的木門,心臟“咚咚”直跳,忐忑難安。
十二點半了,還無任何動靜,難道這種預感並不準確?正在懊惱間,屋外風雨聲中隱隱傳來由遠及近的摩托聲響,不很真切,飄飄渺渺,若有若無。
沈建國即緊張又興奮,急忙豎起耳朵,仔細靜聽著,沒錯,是摩托聲,來了,應該是來了,該來的一定會來,他急忙翻身下床,在牆壁上“咚咚咚”地用力敲了幾下,隔壁也傳來了幾聲“咚咚”的回應聲,這是沈建國和洪金髮四個手下約定好的暗號。
聽到回聲之後,沈建國趕緊又躺到床上假寐,這時那隱隱的摩托聲響已然消失,聽到的依然是屋外的風雨之聲,沈建國聚精會神,聽著屋外的動靜,好一會兒,屋外並無異響,沈建國不禁著急起來,難道不是,難道是錯覺?
正躊躇間,忽然沈建國聽到木門栓輕輕移動所發出的細微聲響,他心中一凜,緊張萬分,一隻手緊緊地握住手槍,雙眼緊緊盯著木門,生死之間,你死我活,生命懸於一線,這是他有生一來歷經的最為危險的一刻!
木門無聲無息,緩緩開啟,一個高大的黑影從門口無聲地走進屋內,像個來自地獄的鬼魅。
沈建國感覺心臟都要跳出胸膛似的,他極力屏住呼吸,不敢動彈,生怕驚動黑影,功虧一簣。
那黑影緩緩走到床邊,突然寒光一閃,那黑影手中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利刃,正欲刺向床上的沈建國,就在這生死俄頃之間,電光石火之際,只聽得“砰”的一聲槍響,那黑影慘叫一聲,佝僂起身子,猛一轉身,飛快地向屋外衝去。
沈建國大叫一聲:“抓住他,抓住他!”又是一槍,但未擊中黑影,在牆上閃過一道火光。
那黑影奪路而逃,屋外小院中四個大漢拿著鐵棍正站在那兒,攔住去路,那黑影揮舞著手中利刃,向前闖去,只聽得一陣劈里啪啦鐵棍打在身上發出的響聲和金鐵交鳴之聲,想是那黑影已中了許多棍棒,但那黑影並未倒下,高大的身軀一陣搖晃,像只受傷的猛獸般不顧一切地向前衝去,四個大漢見黑影如此威猛,竟然心怯,向旁閃去,只這一剎那間,被這黑影衝出了小院。
沈建國見四個大漢竟然未能擋住那黑影,心中大急,對著前方又是兩槍,追到小院門口,見那黑影已騎上摩托,瘋也似的向黑暗中疾馳而去,瞬乎間便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沒了蹤影。
無錯書吧沈建國忙回到小院中,開上車帶著四個大漢,向黑影去處追去。
天一個勁地下著雨,像是一張大幕般籠罩著大地,四周迷濛不清,沈建國對這小村莊並不熟悉,此刻天地混沌,哪辨得出東西南北?
車子像只無頭蒼蠅,亂闖一通後,一無所獲,沈建國悻悻地開著車回到小院,氣急敗壞地對著那四個大漢嘶吼怒罵了一陣,將他們罵了個狗血噴頭!
回到屋內,沈建國好不容易靜下心來,心想霍雷已中了他一槍,又被那幾個大漢亂打了幾棍,想來不死也得重傷,心中也就稍安了一些,他決定天亮之後再去搜尋一番,保不定在哪個角落旮旯裡就能發現霍雷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