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沒說話。只淡漠看了長孫月一眼。
那一眼,彷彿穿越了時光的塵埃,沒有絲毫的溫度,只有無盡的疏離。
她並不訝異,也不難過。長孫月是她的母親。在那曾經充滿歡聲笑語的歲月裡,父親的身影還未遠去,那時的她也曾天真地以為,即便父親亡故,她們母女倆仍能相互依靠,成為這世間最親密的人。
可天意弄人,世事無常,理所當然的事情成了奢望。命運的車輪無情地轉動,碾碎了她心中那些美好的幻想。
上輩子長孫月能拋棄她,寵幸孟瑤,這輩子又會有什麼意外。
回憶如潮水般湧來,那些被傷害、被遺忘的痛苦瞬間充斥著她的內心。那一次次的冷落,那一回回的偏袒,都如同尖銳的刺,深深地紮在她的靈魂深處。
況且從始至終,她也不過是父親的影子而已。
在父親離去後的日子裡,她漸漸明白,自已在長孫月心中,或許只是一個寄託著對父親思念的幻影。
人生最忌,顧影自憐。
她會自已愛自已。
曾經的她或許還會在這冰冷的親情面前哭泣、掙扎,但如今,她已決定不再依賴他人的溫暖。
大小姐沒說話,也不像從前那般憤怒、爭寵。
她靜靜地站在那裡,宛如一尊沉默的雕像。
甚至看到長孫月旁邊的孟瑤之時,還帶著幾分戲謔、明澈、冰冷。彷彿看死人一樣。
長孫月覺得自已這個跋扈霸道的女兒,似乎不像從前那般在意自已,心裡頗有幾分不得勁。
曾經那樣渴望與她親密相連的女兒,如今怎麼變得這般面目可憎?
觸及到大小姐看向夢瑤的眼神,長孫月忍不住開口道:“昭兒,你這是什麼眼神?她是你妹妹!”
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威嚴,卻又隱隱透著幾分心虛。
孟昭輕輕一笑,那笑容中沒有絲毫的溫度,“妹妹?”
“父親除了兄長,只我一個女兒,哪裡來的妹妹?”
她的聲音清脆而冰冷,如同寒夜中的冷風,讓人不寒而慄。
孟瑤躲在長孫月身後,輕聲說道:“姐姐,你莫要這樣陰陽怪氣的,娘也是關心你。”
她的聲音輕柔而怯懦,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剛剛她還以為孟昭是在外面受了苦,會變得識相些。
沒想到,依舊是一如既往的剛直和愚蠢。
孟昭只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妹妹可真是善解人意,難怪深得母親歡心。不過妹妹可別覺著扮柔弱就能一直順風順水哦~”
那笑容一如既往瞧不起人,卻美的驚人。
孟瑤暗恨,她最討厭她這種高貴的毫不費力的模樣。
彷彿她孟昭天生就是天上雲,她夢瑤是地上泥。
孟瑤表面一副無措樣子,似愧疚道:“姐姐怎麼這麼說話?可是怪妹妹沒有保護好你的丫鬟?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當時人多混亂,那丫鬟不知怎的就沒了。”
提及此事,孟瑤是存心想要看孟昭難過。
她以為,此刻孟昭應當是不知道香荷已死的事實。
她就要狠狠的戳她,看她痛不欲生。
孟昭的眼神一瞬間變得無比冰冷。
早在孟昭要求長孫恆殺人的時候,他就已經揮退了不相關的眾人。
席面上,長孫月與孟瑤在一處。
對面,長孫恆則站在孟昭身後,
長孫月惱羞成怒,“孟昭,你如今越發沒規矩了。”她的臉色漲得通紅,憤怒讓她的身體微微顫抖。
孟昭卻緩緩走近她們,低聲說:“母親,我從來都這樣,您曾經可不認為我這般有什麼問題。”
她的聲音輕柔,卻彷彿蘊含著難以訴說的哀婉。
長孫月恍惚一瞬。
的確,她以前很喜歡孟昭身上的霸道、不講理。
她的女兒,是全天下最珍貴的明珠,本不該受氣。
可很快,想起最近遭遇的一切,她臉上又泛起憤怒。
孟瑤也是她的女兒,還吃了那麼多苦,性子又善良柔弱,孟昭對外人囂張跋扈,可她不能容忍,孟昭這樣對孟瑤。
孟昭沒在看她。
人心已偏改,多說無益。
孟昭看向長孫恆,纖細手指指向孟瑤的位置,“舅舅,幫我殺了她。”
她不想再玩了。
也沒興致再陪孟瑤玩下去。
孟瑤的存在,對她而言,是一種罪孽。
長孫恆深深看了她一眼。
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眼神中沒有絲毫的遲疑與猶豫,這只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長公主卻坐不住了,她眉頭緊皺,滿臉怒容,對著孟昭大聲責罵道:“孟昭,你這個不孝女!孟瑤這段時間一直陪在本宮身邊,乖巧懂事,從未有過半點差錯。她與你一母同胞,你怎能如此狠心!竟然想要他的命!”
“陛下,你切莫要聽這個逆女慫恿!”
孟瑤沒想到長孫恆竟然一口答應,她本以為經過這些天的相處,他會對她有些感情。
她嚇得跪倒在地,心中恨極,也是真害怕,雙眸含淚:“皇帝舅舅,姐姐肯定是誤會了。我……我怎麼可能會害死姐姐的貼身丫鬟?”
“是姐姐的丫鬟偷了我的東西,身體、運氣差了些,才死的。她做錯了事情,念在姐姐的份上,我甚至不想罰她……”
“皇帝舅舅——”
帝王眸光冰冷,不為所動,他看了一眼孟昭,無情道:“陳敏德,先教教這位姑娘莫要攀關係,昭昭不喜歡的人,也敢稱我舅舅。”
孟瑤心裡一梗,恨意凜然,卻不敢表露一分。
她叩首在地,聲音柔弱,“陛下,我不是那樣的人,你應該知道的。我與姐姐有誤會,請不要殺我。”
可帝王根本並不在意孟瑤究竟是怎樣的人,也不管她是否無辜。在帝王的心中,他唯一在乎的是,昭昭是否快樂,僅此而已。
此人惹得他的昭昭傷心不悅,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