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

評委席上，王峰的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不可能啊……嗩吶是民樂啊，而且喪葬樂器啊……”

“怎麼可能有史詩感……”

“嗩吶的標準曲目是百鳥朝鳳這些類啊……”

“這種金鐵交鳴的聲音是從哪裡來的？”

一連串的疑問，讓他皺緊眉頭，根本想不通為什麼會出現這種反差碰撞？為什麼又那麼和諧？

旁邊的劉幻低聲問：“王峰，怎麼回事？我都沒搞明白？”

“我也整不明白……”

“你說，怎麼就一點違和感都沒有呢？”

王峰想了想：“劉老師，你看他的嗩吶，很奇怪的一個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音色簡直絕了！”

嗯嗯嗯，

劉幻剛才就有同感：“嗩吶裡面的簧片，一般聲音比較炸，但他這個一點也不刺耳，撕裂感十足，但不會讓人不舒服……”

呼……

“可能這個才是真的嗩吶吧……”

“但是，他去哪裡買來的？上回的古音琵琶，這回的嗩吶……王峰，我有個想法，會不會？這些才是咱們夏國真正的民樂？一百多年都搞錯了？”

王峰是自幼科班出身，實在不能接受，但事實又擺在眼前：夏國民樂，夏國樂器，在陳揚手裡都活過來了，那麼震撼，根本是顛覆性的啊，那就說明大家從小學的東西就是錯的……

“唉，劉老師，恐怕咱們都搞錯了……”

其他評委老師也都在交頭接耳，他們作為專業級評委，震撼程度遠超過一般觀眾——

這種完美的結合，絕對是做夢都想不到的。

這時，

旁邊的方錦龍插嘴：“我也試過用嗩吶跟西洋樂器協調，有些曲子也試過，就沒這感覺啊……我覺得還是陳揚對樂曲的理解更高一籌……他，理解到了彌撒的靈魂，又用嗩吶表現出來……”

嗯嗯嗯，

幾個聽到的評委一起點頭。

是啊，

陳揚真正的本事，始終都是對樂曲的理解和詮釋。

……

這時，

米國紐約，一個華裔中年正在琢磨樂譜。

忽然，手機一響，

【雅志，快看，嗩吶吹彌撒。】

什麼？

他當場怔住：彌撒？

他立刻就感覺到了什麼，心裡有一種直覺：恐怕有什麼……

他叫古雅志，被譽為“吹管第一人”、“天下第一吹”，“夏國嗩吶第一人”等等。可以說，世界上所有的吹管樂器，他沒有不知道的，大多數也都會，尤其是嗩吶，幾十年的功夫，也在不斷探索。

“彌撒？”

他一邊點開連結，心裡感到一種衝擊，又有一絲緊張。

“我怎麼從沒想過用嗩吶吹這些曲子……”

嘩的一下，

直播間開啟。

只見一個年輕人手持一隻中號嗩吶，噠噠地吹著節奏感極強，充滿神秘宗教性的《彌撒》。

“噠噠，噠噠噠，噠 噠噠 噠……”

女聲伴唱緊追不捨，鋼琴在遠處協奏，一種洪濤洶湧、裝甲軍團行進的畫面感油然而生。 而嗩吶自身的音色，在炸裂之中，不僅沒有預想的違和感，反而還帶起了號角嘶鳴的感覺，像是一下子就置身於戰場，全身都繃緊了。

他是嗩吶高手，甚至可以說是當今數一數二的人物，此時此刻，陳揚給他的感覺就是——

“這不是嗩吶！”

嗩吶不可能這樣玩的！

然而，

耳邊不斷傳來的噠噠的炸裂號角聲，又清清楚楚告訴他：這就是嗩吶！

“但是，為什麼？”

“怎麼會有金鐵交鳴？”

“怎麼會有無邊戰意……是什麼？什麼導致的？”

它的芯一定有問題！

古雅志此時只有這個念頭。

但又聽了一會兒，他感覺也不完全對。陳揚的嗩吶不是木頭的，而是一種角質材料。

“技法？”

他想了好幾個念頭，都覺得不完全對，於是鼓起勇氣正面面對陳揚的技法。

“怎麼傾訴感那麼強？”

“不對呀……他真的是在用嗩吶演繹旋律……但是，表現力怎麼會那麼完整？”

他一生玩嗩吶，最清楚不過：嗩吶雖然特別炸裂，但是表現力有天生的缺陷，很多時候要靠伴奏來裝飾，否則一路炸裂到底，熱鬧是熱鬧了，卻會被樂評人說成沒有音樂品位。

可是，

陳揚的嗩吶為什麼不一樣？

憑他的超乎常人的經驗，一下子就聽出來：陳揚的技法和傾訴感時完美融合的。他能用氣息、音量來構成各種半音，稍稍升降一點，音準就完全出來了。光這個，沒十年的功夫，根本不可能。

總之，

他此時滿腦子都是不信、不服，也想不明白。想著想著，他忽然啪的一聲拍桌子，喊起來：

“小李，訂機票！我要去魔都！”

“古老師，去哪裡？什麼時候？”

“去魔都！今天！立刻！”

“好的。”

他的助手立刻開啟APP。

“古老師，最快的航班是下午6點。”

“就要這個！”

他已經管不了了，只想著立刻找到陳揚，親自看看那隻嗩吶，否則這幾天絕對不可能睡著。

……

此時的魔都音樂學院。

歌唱家廖暢永，正陪著宋國清散步，旁邊還有西洋器樂的大師級人物高海城。三個人都是當今的頂級音樂家。

忽然，

廖暢永收到簡訊：【廖老師快看，嗩吶吹的布蘭之歌《彌撒》……】

嗩吶？

他第一感覺是自已眼睛花了？

怎麼可能？

點進去，剛好是陳揚吹奏到高潮段落。

咦？

他立刻停下來，宋國清、高海城繼續往前走。

“噠噠 噠 噠，噠 噠 噠噠……”

洪水洶湧、一浪高過一浪的金鐵交鳴之聲，讓他瞬間石化。

“嗩吶？怎麼會是嗩吶？”

他是夏國著名的男中音，在西方唱歌劇都已經很有名聲，平常最看重音樂創新，這時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嗩吶，

雖然被夏國人自已稱為“樂器之王”，但那是諷刺調侃的說法，意思是說：嗩吶的音色是無法協調的，嗩吶一響，任何樂器都只能靠邊站，因為根本沒法協調。

另外，嗩吶也是夏國的喪葬樂器，那些傳統曲子都是撕心裂肺的，像是哭得死去活來的聲音，又怎麼上得了大雅之堂？

但此時，

這個觀念被顛覆了。

“嗩吶的確是樂器之王……不是因為不能協調，而是因為它直接是靈魂樂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