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馬車上，顧景煜收起調皮浪蕩的模樣，一邊剝著枇杷一邊問道：“剛才你給雲霆兄長的酒裡放了什麼？”
沈墨卿大驚，他卻不緊不慢的將枇杷遞到她嘴邊，“你放心，只有我看見了。”
“你怎麼！”她拍開他的手，“我什麼都沒放，你在說什麼胡話。”
顧景煜把枇杷喂進自已嘴裡，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幹嘛這麼不信任我，我又不會害你，倒是你，大殿之上敢做這種事，你不要命了？”
沈墨卿看著那一碗枇杷皮，底下還藏著來時顧景煜給她剝的橘子皮。
“我賭一把而已。”
“那你賭贏了嗎？”
“沒有。”
顧景煜又剝好一顆枇杷放到她嘴邊，這次沈墨卿張開了嘴，男人臉上總算有了一絲欣慰。
“若不是三哥闖進來，你那杯毒酒怕是要給海親王一杯了，你就這麼想殺了他們？”
“那不是毒藥，只是吐真劑而已，大殿之上我不敢隨意殺人，會連累你，我只是想借這次機會讓他們親口承認罷了。”
顧景煜眉毛一挑，“我可不怕你連累，你跟我綁在一起才好。那剛才在文軒帶著他爹去偏殿時你也還有機會的，為什麼不說出真相？”
“我怕阿姐會瘋掉，十年前顧雲霆屠了杏花村，十年後我又想毀了海親王府，其實到最後，受傷的只有阿姐一個人。”
想到此處，沈墨卿不禁流下兩滴清淚，復仇說得簡單，她韜光養晦了十年，本以為會變得冷血無情，或許她真的變得冷血無情，可臨了自已卻始終逃脫不開一個情字。而且，當阿姐握住自已的手時，沈墨卿覺得那份仇恨減弱了很多。
一雙溫暖的手掌輕輕拂去苦澀的淚水，沈墨卿這才發現顧景煜離自已好近。
“你幹什麼？”
“你哭的時候也好看。”
“什…”話音未落，她便被一雙修長的手指矇住了雙眼。
“我說你哭的時候也很好看，但是眼睛紅紅的讓人心疼得很，所以我要把你矇住。”
沈墨卿破涕為笑，狠狠推開他，“什麼小孩子把戲，多大了？”
“你聞到沒有？是烤乳鴿的香味。”顧景煜忽然抽抽鼻子，掀開窗簾開始聞。
本來也沒聞到什麼，可顧景煜這樣一說，好像真的有烤乳鴿的香氣，難道是到了食香居門口嗎？
“好像確實是烤乳鴿。”
“就是烤乳鴿，剛才看你沒怎麼吃，要不要買一隻烤乳鴿回家？”
沈墨卿捂著空空的肚子，點了點頭。
顧景煜得了令，大聲朝外頭喊道：“擺駕食香居！”
嗯？這裡不是食香居那條街嗎？
沈墨卿把腦袋伸出去，果然不是那條街，而且現在再聞，也沒有烤乳鴿的香味了，但是饞蟲都被勾起來了，總不能壓下去吧。
“顧景煜你學會騙人了。”
“不敢不敢，沈娘子想到哪裡去了，分明就是烤乳鴿的香氣飄太遠了，來，吃枇杷。”
街上燈火通明，天上繁星點點。
儲秀宮內，顧景舟腦子裡那個旋轉的身影一直揮之不去，他到過西域，可從來沒有哪個女子能這樣跳到他心上。
麗妃給他端來一碗葛花玉露羹，瞧著他魂不守舍，沒平時那般沉穩。
“葛花解酒，你嚐嚐。”
顧景舟回過神來，思緒回到現實，“多謝母妃。”
“我看你也不像喝醉的樣子，剛才走神在想什麼？”麗妃端著茶水小口啜飲。
“孩兒只是在想嶺南的荔枝多久才成熟。”
麗妃抬眼看他，好像能猜透這是藉口，“去年你帶荔枝回京約摸是五月中旬，拋去你的路程，於是五月初就熟了。”
顧景舟點點頭，喝完了一碗玉露羹，“母妃說的是，既如此，那我得馬上趕回嶺南，不然採不到最新鮮的給母妃吃了。”
麗妃勾起唇角，兩頰邊各有一個小梨渦，合該是比荔枝還甜，“傻孩子，宮裡要什麼沒有，何需你親自去採去送。”
顧景煜沒有說話，也露出跟麗妃五分相似的甜笑。
閒王府北院，竹林依舊沙沙作響，雲諫在樹上啃著一隻烤乳鴿，書房內燈火通明，兩個影子交疊在一起。
顧景煜倒來解膩的茶，沈墨卿喝了一大杯，這美食就是這樣，吃少了不夠，吃多了又膩，她擦擦嘴，準備告辭。
“沈娘子這就要走？”
“嗯？”沈墨卿看著他，“還有其他事嗎？”
窗外有片片黑雲，最近陣雨頻繁，估計又要下一場。
顧景煜關上窗，“沈娘子的吐真劑可否借我一用？”
沈墨卿從懷中掏出小瓶，還有大半，很夠用了。
“喏，拿去吧。”
顧景煜假裝錯愕道：“這麼爽快？”
“哈。”沈墨卿忍不住得意，“這有什麼，這個東西對我來說不難做。”
以前跟著師傅時，吐真劑是最基礎的秘藥了，這個做不好那可是要吃手板子的。
顧景煜收下藥瓶，沈墨卿正欲開口告辭，他又搶話道，“沈娘子教我用用。”
雖然用法很簡單，但沈墨卿還是不厭其煩地跟他講解了一遍。
“顧景煜，我該回去了。”
“沈娘子除了吐真劑還會做什麼秘藥？”顧景煜沒有搭理她，自顧自問著。
“嗯…很多，說不清，需要的時候，只要能找到原料就可以做。”
“那原料怎麼找呢？”
“……”
這又不是在教幼兒園的小朋友，沈墨卿開始不耐煩了，問這麼多幹什麼？
“王爺，我真的該走了，一會該下雨了。”
“萬一你走到半路突然下了怎麼辦？再等等吧。”
那你直接拿把傘給我不就行了嗎！沈墨卿也不管，轉身就要走，剛推開門，好大的一聲雷伴著閃電劈下來，嚇得雲諫從樹上撲通落地。
“沈娘子，要下雨了！快進屋吧！”雲諫大喊。
“這不還沒下嘛。”沈墨卿嘟囔著，剛抬腳跨過門檻，外面的雨像突然從天上潑下來似的，嘩啦啦下不停。
“怎麼…突然就…”
“墨卿，下雨了。”顧景煜走到她身後，富有磁性的嗓音像引誘人偷吃禁果的毒蛇，“這麼大的雨，再坐會吧，雨小了我送你。”
沈墨卿轉頭看他得逞的眼神，拖拖拉拉，就是為了讓自已多坐會，“行吧，那我再喝兩壺茶。”
顧景煜擺擺手，“喝茶多沒意思，吃枇杷吧。”
他側身露出小桌，桌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小碟剝好的枇杷。